趙語心抽泣着,眼底卻滿是毒辣之色。
蘇淺璎,這次你還不死?
鎖煙滿臉憤怒,險些沖過去将這群人的臉給撕爛。
蘇淺璎卻出奇的淡定。
皇後臉色十分陰沉,無論蘇淺璎和趙語心之間有何過節,許貴妃竄動一幫妃妾與她作對便是對她的挑釁。
她如何能忍?
她看向至始至終安靜得非同尋常的蘇淺璎,挑了挑眉。
“蘇姑娘,你可否有什麽要分辨的?”
這便是變相的袒護了。
宜清公主怒不可遏,稱呼已變。
“皇後娘娘——”
“事情都沒調查清楚,你急什麽?”皇後一個冷眼遞過去,正宮威嚴暴露無遺,“她畢竟是你趙府的女兒,你作爲長輩,見到自己女兒無端受傷不曾尋醫問藥,卻僅憑一個丫鬟的一面之詞就一味的喊打喊殺,成何體統?即便此事是真,總要有個因果緣由,難道你讓本宮堂堂皇後跟個無知潑婦一樣蠻橫莽撞?”
宜清公主被她這一通夾槍帶棒的指責給氣得渾身發抖。
皇後冷冷瞥過跪在地上的衆妃子,嘴角勾一抹冷笑。
“本宮倒是不知,何時這鳳儀宮有你們發号施令份兒了?不如本宮這個皇後之位也讓給你們做,可好?”
衆妃子一陣心驚膽戰。
“臣妾不敢!”
“哼!”
皇後一拂袖,啪的一聲,杯子碎落在地,聽得一衆妃子更是面色煞白,眼神駭然。
許貴妃面不改色,慢慢道:“皇後娘娘何必動怒…”
“閉嘴!”
皇後冷聲截斷她未說完的話,而後看向慕子奕,目光淩厲如刀。
“怎麽,淮王也要插足後宮之事?還是淮王覺得本宮這個嫡母處事不公,對本宮有意見?”
這話說得嚴重,就差直接說淮王不敬嫡母了。
淮王哪裏敢擔這般罪責?當即拱手,“兒臣不敢,隻是心兒受此委屈,斷不能輕饒兇手,否則天理何在?”
“天理未失,人性卻已喪。”
蘇淺璎終于開口,卻是直指慕子奕。
慕子奕瞳孔一縮,冷冷看着她。
蘇淺璎不理他,對皇後道:“皇後娘娘,在我解釋此事之前,可否允許民女問淮王殿下幾個問題?”
皇後還未說話,宜清公主已經尖銳道:“你這個膽大包天毆打一品郡主的惡婦,你已經罪名昭彰,還有何臉面坐在這裏?更有何臉面膽敢質問當朝王爺?”
蘇淺璎目光冷淡,“便是刑部定罪也得三司會審,我十歲闖蕩江湖,走遍大江南北,見慣了世态炎涼人心不古,最是知曉流言如刀三人成虎。卻不知曉,原來僅憑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一面之詞就能定一人生死。淮王殿下和貴妃娘娘方才口口聲聲的律法,竟已失公允到了如此地步麽?”
“放肆!”
慕子奕震怒,“你一介小女子,竟敢質疑律法,真是不知死活。衆目睽睽之下,豈能容你紅口白牙胡說八道的颠倒黑白?”
采竹憤怒指責,“分明是你毆打郡主在先,将軍府的所有侍衛以及嬷嬷都可以作證。”
“放肆!”
蘇淺璎陡然一怒,“你是什麽身份?主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蘇淺璎!”趙語心擡起頭來,臉上神情隐忍悲憤,似失望至極,“我本念在姐妹情分上,不與你計較。沒想到你竟倒打一耙,如斯惡毒,我再不能容你欺辱…”
鎖煙忍無可忍,“到底是誰惡人先告狀,你心裏清楚。”
“鎖煙,退下。”
蘇淺璎沉聲道。
鎖煙不甘的閉上嘴巴,退到她身後。
“都别吵了。”
皇後面色沉怒,大喝一聲。
衆人頓時噤聲不語。
皇後看向蘇淺璎,“本宮應你所求,但說無妨。”
“皇後——”
宜清公主不服。
皇後冷聲道:“若她真有罪,這麽多雙眼睛看着,本宮還能徇私枉法不成?你那麽着急作甚?别忘了,你是堂堂公主,别跟個無知婦人一樣張牙舞爪,丢了皇室的顔面。”
宜清公主被罵得面紅耳赤,卻無可奈何,氣得心肝肺都在疼。
蘇淺璎慢悠悠站起來,看着慕子奕。
“敢問淮王殿下,在今日之前,我可曾得罪過你?”
慕子奕對上她那雙極美的眼睛,怔了怔,有些驚豔。方才進來的時候他滿腔怒氣,未曾注意到這女子竟長了一雙這麽美的眼睛。
他蹙了蹙眉,道:“别妄圖顧左右而言其他來掩飾你的罪行…”
“回答我!”
蘇淺璎打斷他。
慕子奕又是一怔,剛才那一瞬間,蘇淺璎的氣勢竟強得讓人倍感壓力。
他心裏隐約升起莫名的煩躁,不耐煩道:“沒有。”
“那當日你我之婚約王爺可是被迫?”
慕子奕再次一怔,難得的猶豫起來。
“表哥…”
趙語心語氣哀怨而委屈。
慕子奕立即醒過神來,平靜道:“彼時本王年幼,你也還未出生,對婚姻大事懵懂不知…”
“我将王爺方才的話還給你,不要顧左右而言其他。”蘇淺璎看着他,目光輕慢卻逼人,“素聞王爺嚴謹正直,說一不二,想來定不會欺瞞我一小女子。”
慕子奕被她漫不經心卻滿含激将的言辭逼得騎虎難下,隻得道:“不曾。”
“表哥…”
趙語心臉色大變。
慕子奕越發煩躁。
“本王不曾見過你,更别談有情誼。當年你母親遇害,而你下落不明,本王一直以爲你或許已經命喪黃泉,總不能一直守着婚約無限期的等你回來吧?再加上你今日這般惡毒行徑,已是讓本王厭惡,更是不能娶你。退婚書已下,本王與你的婚約就此解除,各不相幹。”
趙語心臉色由陰轉晴,不禁挑釁的看向蘇淺璎。
蘇淺璎神情淡漠,“那麽我已回歸,而王爺未曾婚配,如此着急的退婚,想來定是早有意中人喽?”
慕子奕冷着臉,根本沒打算隐瞞。
“是。”
趙語心神色更加得意。
蘇淺璎繼續問:“王爺的心上人,便是此刻跪在你腳邊的女子,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是嗎?”
慕子奕眼神一轉。
“你到底想說什麽?”
“王爺還沒回答我,到底是,還是不是。”
蘇淺璎音色很淡,聽不出喜怒。
慕子奕眉頭皺得很緊,道:“是。”
趙語心眼神欣喜。
“很好。”
蘇淺璎嘴角一勾,又看向端坐不動的許貴妃。
“那麽敢問貴妃娘娘,當日許下婚配之事,是由誰先提出來的?”
其實這個問題根本無需詢問。
當時她還未出生,曲氏又第一次進京,哪裏敢攀附皇室貴胄?
許貴妃眉心隐約閃過一抹陰郁,她原本想要撒謊,然而皇後的目光似笑非笑的遞過來。她忽然想起,那時皇後見過曲氏。
咬了咬牙,她冷聲道:“是本宮提出的。你母親雖然并非出身望族,卻端莊優雅知書達理。本宮以爲,将來她的女兒必定也不遑多讓,所以才定下你與奕兒的婚事。誰成想,你竟惡毒至此,丢盡了你娘的臉面。本宮真後悔與你娘定下這樁婚約…”
“真相到底如何,未調查清楚之前,貴妃還是不要妄下論斷。”
皇後接過绛心重新斟好的茶,漫不經心的打斷她。
許貴妃閉上了嘴巴,眼神卻有輕鄙嘲諷之色。
皇後又看向蘇淺璎,“你繼續。”
“是。”
蘇淺璎點了點頭,清聲道:“方才淮王殿下和貴妃娘娘的話衆位娘娘和公主都聽到了。”
“當日提出婚約的人是貴妃娘娘,而淮王殿下卻在婚約未解除之前與我的妹妹相戀。淮王方才說,不知我生死,既如此,何不早早退婚再另娶他人?這樣一邊用婚約束縛與我,一邊與我的妹妹眉目傳情私相授受,是何道理?殿下堂堂七尺男兒,行爲便是如此的輕率放縱,肆意妄爲麽?你身份高貴,别人就合該爲你羞辱成爲你的踏腳石麽?”
“大膽——”
許貴妃怒斥。
蘇淺璎卻充耳未聞,繼續道:“一個是我的未婚夫,一個是我的妹妹,卻聯合背叛我,害我成爲天下笑柄,爲人诟病辱罵。這便是你們口中的天理,你們口中的公正?”
“我剛回京,卻被莫名其妙退婚,世人不知情由,對我諸多譴責謾罵,而你們卻理所當然的踩着我的尊嚴肆意快活。這就是公平?這就是道德?”
“方才各位口口聲聲以律法定我的罪,那麽我想請問,天熙律法,可否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一說?”
說這句話的時候,蘇淺璎掉頭看向皇後。
皇後眼中有笑意劃過,“自然。”
“那麽我再請問,此律可否戲言?”
“當然不是。”皇後立即道:“陛下嚴謹公正,國之律法,豈會戲言?”
“蘇淺璎,你到底想做什麽?”已經隐約察覺不妙的許貴妃悠然目光銳利,冷聲道:“分明是你責打奴仆侍衛謾罵毆打自己的親妹妹在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幾十雙眼睛看着,你休要巧言善辯渾水摸魚掩蓋罪行。”
皇後慢條斯理道:“宜清關心則亂輕信丫鬟之言也就罷了,貴妃素來明慧聰穎,怎的也如此急躁?還是你急着殺人滅口,好掩蓋你兒子始亂終棄羞辱他人之責?”
許貴妃臉色一變,聲音驟然拔高。
“臣妾不知何時得罪娘娘,以至于娘娘今日處處針對臣妾。語心還跪在這裏,她的丫鬟臉上還有傷,皇後娘娘當真要視而不見包庇罪魁禍首麽?”
明目張膽的挑釁。
皇後眉目一凜,冷笑一聲。
“真是笑話。當初你自己非要與趙家聯姻,卻不管好自己的兒子,與旁人私相授受,一紙婚書讓人家受盡了委屈羞辱,如今倒還敢義正言辭的喊冤。臉皮厚到這種程度,也是人才。”
許貴妃臉色一灰。
皇後神情嘲諷,“蘇姑娘有句話說得對,公理未失,人性已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