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在傅容珩身邊說話的兩個平城官員,此刻大吃一驚,再回想到自己之前都說了什麽話,面如土色,戰戰兢兢的浮誇補充。
“……我剛剛一定是瞎了眼,楚小姐怎麽會和那個人般配?”
“是啊,就算是天塌地陷,他們也不會在一起!”
傅容珩沒什麽反應,根本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滿堂寂靜中,他喝了兩杯酒,興闌,人散,起身跟人道别,點了下頭,拒了人送,徑直往外走去
沒再看楚今安一眼。
步伐永遠平穩。
整場宴會,直到傅容珩離席,才敢有聲音陸陸續續的響起。
楚今安餘光看着他走遠,眼睫微顫,心跳聲一聲聲,微弱下來,纖白手指緩緩攥緊了黑色長裙的裙擺,倏然間——往外跑去!
與此同時,西渝街。
東一百米,停着輛黑車,被深夜籠罩,醞釀着陰寒的陰謀。
傅景深一直等在車裏,直到看到一道身影從宅院大門出來,他才下車,高聲。
“馮副官!”
三十多歲的男人腳步停下,看向他,雙鬓少白頭,風霜孤影涼,唯有眼睛如獵鷹,“六少有事嗎?”
“往日多有不周之處,實是我無意之爲,還希望馮副官不要見外。”
一看到馮淩志,傅景深就想幾個月之前,對方在書房拿槍指着自己的模樣,心底恨之入骨,面上卻笑的陰柔和善。
“我家有美酒三千,還望馮副官給我一個賠禮道歉的機會。”
“不必了,馮某還有事!”馮淩志不爲所動,往前走去。
傅景深攔住他,壓低聲音。
“馮副官骁勇善戰,我賞識你的能力,倘若你願意跟我做事,黃金、美人、權勢,傅容珩能給你的,我照樣能給。”
馮淩志眯起眼睛,語氣堅毅不屑,越過他:“傅六少,做夢去吧!”
接連被駁了面子,傅景深臉上挂不住,又想到對自己誓死不順從的唐涵婷,心中更爲陰狠惱火。
他看着馮淩志離去的背影,冷笑,高聲道:“傅容珩不過把你當一條衷心的狗,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看了?!”
馮淩志腳步頓住。
傅景深繼而道,聲音回蕩在長街上,挑撥離間之計,自古不滅。
“誰不知道傅家四爺生性多疑,冷情狠戾,等他功成名就,就是你們的死期!”
夜深。
萬簌俱寂,月升中天。
謝滅了浮華,遠離了喧嚣,外頭的景色最爲幽絕,月光穿過了梧桐樹的縫隙灑落着光,陰影在地上斑駁。
夜風是涼的,狹裹着一絲寒意,像是忽然回到了那個未曾見過的冬天。
“傅容珩!”
地面上的影子,一前一後,距離遙遙不可即。
她不在意,看着前方大步離去的背影,喊他的名字,音色劃破了安靜的深夜。
可他沒停,連頓都沒頓一下,繼續往前走。
月光穿過了樹梢,他的肩上落滿了清白的光,偏一身黑,越來越遠,勾勒出深刻的輪廓。
楚今安也不動了,盯着他,一字一頓:“四哥。”
長久而無聲的對峙。
前面的人到底是停下,轉身,筆挺身形陷入影影綽綽的燈霧中,深廓濃影,入畫三分。
此時此刻,正一聲不作的站在路燈下注視着她,隔得遠,無端顯得漫不經心。
楚今安看不清他的眼睛,卻也知道他在看自己。
她理了理裙擺,如同慵懶漂亮的黑天鵝,一步步走向傅容珩,迎上他的目光,問:“你在氣什麽?”
傅容珩看着她,卻不急着說話。
風聲翻湧,長夜難明。
“四爺!”
一道突兀的聲音,打破了兩個人的氛圍。
伶仃纖瘦的身影快步走來,月光下,發髻高挽,朱唇玉面,三千青絲如墨,清水出芙蓉。
她仰頭,如水的眸,看着傅容珩,聲音微急:“我有事跟您……”
楚今安嘴角露出一絲譏諷了然的笑,已經提前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也沒有興趣再待下去。
“既然如此,我不打擾四哥夜會佳人了。”
她往前走,手腕卻毫無預兆的被人用力攥住,輕描淡寫扯了回來!
腕骨覆着的手指骨骼很硬,線條有棱,溫度冰涼,掐的楚今安有些疼,忍不住皺眉,聽他平靜道。
“改日再說。”
花楹眼中流露出錯愕的情緒,似乎極爲不相信他會做出這個決定。
“四爺……”
話剛出口,傅容珩撩起眼皮,掃了她一眼。
那一眼,讓花楹跳動的心髒停止。
她越界了。
夜空,路燈,街道。
隻剩下了兩個人,相對而站。
兩道影子被風吹得忽遠忽近。
“你碰她了嗎?”楚今安看着花楹離去的背影,再移到男人冷冽的眉眼上,冷不丁的問。
這一句話太直白突兀,含着的意思,誰都明白。
傅容珩眸光微凝,看她,結上一層冰冷晦沉的薄冰,天生的強勢和不可侵犯:“你再說一遍。”
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可楚今安卻感覺他是生氣了的,而且,多年相識來,這一次,他似乎薄怒不輕。
男人的眼神壓下來,楚今安感覺自己的背脊像是有千斤重,分明有些害怕了,卻不甘示弱,在路燈下擡起下巴,線條清瘦倔強,故意激怒他:“你碰她幾次?”
氣氛死一般的寂靜。
從來沒有這麽冷過。
路燈昏黃的光影化不開他周身的寒意,他身上隻有兩種顔色,軍裝肅穆的黑,襯衫寂寥的白,撐起一身正經卻薄醺的骨頭,生來矜貴,高高在上。
襯衫扣子随意地解開了兩顆,露出半邊鎖骨,侵略性極強,垂眼看人時,就那樣,冷漠的風流。
四目相對。
傅容珩薄唇輕啓,緩緩吐出一句話:“記不清了。”
楚今安臉色登時一變,眼眶發紅,氣懵了,狠狠推開他:“滾開!”
她往遠處走,卻被人一手禁锢,甩到身前。
“我以爲你了解我。”傅容珩牢牢扣住她手腕,聲音裹挾着微倦的啞意,擦過耳朵,“楚今安。”
至少她問出這句話時,傅容珩确實,有三分錯愕。
楚今安用力掙開他的手,自己手心一片粘膩,跟他冰涼體溫形成了極大反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