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瑞深挂斷了電話,臉上沒什麽表情,淡淡道:“回家。”
鈴聲熄滅,就像是有什麽東西,也徹底斷開了。
秦念愣了一下。
險些忘了。
裴瑞深念舊情,卻也冷清,沒有人能動搖他的選擇。
他們之間也許是深思熟慮,也許是權衡利弊,也許是恰到好處,合适而已,算不算愛,秦念不知道。
但她知道,這七年來,裴瑞深給了她所有妻子應有的尊重,真正把她當做愛人來對待。
他的道德感很強,絕不會跟舊人藕斷絲連。
既然選擇她,就會堅定走向她。
“裴總。”秦念看着他的側臉,即使這些年過去,還是一眼就能看出當年清朗的輪廓,那年的夏天太熾熱,少年的白襯衫在教學樓外的操場上分外顯眼,不知爲何說了句,“結婚協議還在櫃子裏。”
如果他想結束,可以結束。
“我們還算協議婚姻嗎?”裴瑞深反問她。
那雙眼睛,深邃,有深度。
秦念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敲中了,泛起震蕩。
雨聲嘩啦啦,城市都籠罩在一層秋雨的濾鏡。
“爸爸!媽媽!!”十二歲的裴陽羽穿着雨衣,眼睛黑亮,朝着他們用力揮手,“快走啊,等會雨下大了!”
秦念朝着裴陽羽看去,微微一笑,心底突地柔軟下來。
裴瑞深一手撐傘,一手牽她,往前走去,放慢了腳步,聲音伴随着雨聲,徐徐落下。
“秦念,對不起。”
他知道,她也知道,這句話送給當年,他說出的那句話。
下半句。
他說。
“我是認真的。”
他們都是成年人,也是枕邊人,過了二十歲一腔沖動的年紀。
有些話,不必明說,不必攤開,該懂的人,自然也就懂了。
四天後,被裴緒硯救回一條命的小男孩以及他的爸媽過來,親自來給裴緒硯道謝。
甚至要給他跪下,裴緒硯下不了地,咳嗽一聲,旁邊柒安連忙扶好女人。
“這是我的職責。”他說,語氣沉穩,使人信服,“您這一跪,我受不起。”
該正經的時候,他确實會表露出跟平常不太一樣的一面,那種冷靜的信念感,更令人着迷。
女人擦着眼淚,連連點頭,讓小男孩道謝,畢竟這條命,是裴緒硯出生入死換回來的。
“謝謝哥哥。”
小男孩怯生生往前走了兩步,大眼睛看着裴緒硯,眼底藏着崇拜和敬仰,過去的事,沒有給他留下太大的童年陰影。
裴緒硯捏了捏他的骨頭,語調恣肆:“你很勇敢,好好學習,以後長大保護媽媽。”
“我以後也要成爲和哥哥一樣的人!”
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又問:“哥哥當警察也是因爲想要保護誰嗎?”
裴緒硯看了柒安一眼。
女孩子亭亭玉立,紅裙明豔,站在秋日裏像楓林裏的油畫,認真聽他們說話,正專注看着他。
柒安被他那一眼看的心神發緊,砰砰的跳,七年也改不了心動就加速的毛病,然後聽他說,聲音清越:“是啊。”
旁邊的女人亦是破涕爲笑,誇贊道:“裴隊跟妻子真恩愛。”
柒安鬧了個紅臉,裴緒硯倒是坦蕩的應,認真道:“我很愛她。”
她垂下眼,笑意一點點升起,又因爲什麽降了下來。
十月的陽光溫暖,秋高氣爽,萬物歡愉。
柒安送走了他們,在外面待了幾分鍾才回來,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輕快道。
“中午想吃什麽?看在你是病号的份上,随你點單,我回家給你做。”
“過來。”
柒安困惑走過去,被他一把攬住腰,坐在了床邊,聽他問:“我哪得罪你了?”
“什麽?”
裴緒硯在她臉上比劃了下:“嘴角都快拉到下巴去了,你是沒頭腦還是不高興?”
柒安沒想到自己藏了這麽多天的不開心,會被他看出來,眨了下眼,心頭微酸,悶悶的趴在他懷裏。
鏡頭一拉,女孩一身紅的明豔,墨發青絲,像落在他懷裏的蝴蝶,栖息着。
她嘴裏再怎麽跟他嗆聲,最後還是會聽他的。
裴緒硯沒催她,等她自己說。
良久,女孩子輕聲問:“裴緒硯,你那時候往前沖的時候,在想什麽?”
“我得救人。”他回答的毫不猶豫。
“那你想過我嗎?”
裴緒硯微頓。
病房有些空曠。
柒安也知道這樣的問題顯得太小氣,可她就是忍不住,那種彷徨的、可怕的、完全失去他的感覺讓她恐懼,就差一點,這次幸運,那下次呢?
她垂下眼睛,盯着他手腕突出的骨頭,往上延伸到手臂,有道七厘米的傷疤,是一年前留下來的。
“我也不是,要去阻止你救人。”
“但是再有這樣的情況,你能不能,想想你身後的家,想一秒就可以。再去沖鋒陷陣,我們都是你身後的盾牌,你一往無前就好。”
他抗下的是一整個城市的平安,可是他自己,也是很多人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穿上這身警服,他把命交給國家,肩負無上榮光。
女孩的聲音柔軟,也堅韌。
裴緒硯不知道柒安這麽想,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他的眼睛,聲音低沉有力:“我想過你。”
柒安眼睫微動。
其實裴緒硯不太習慣說這些東西,因爲過去都過去了,重要的是結果。
他有事愛一個人扛,真心都藏在玩笑話裏。
但是現在,他得給她安全感。
“說實話,當時被捅那幾刀是真差點撐不下去,但我意識模糊的時候突然想,我要是死了,你豈不是得哭鼻子?所以——”
裴緒硯笑了下,逐漸鄭重:“我會爲了你們活着回來。”
他在前線不能因爲身後人猶豫,但一定會爲了愛他的人,堅持活下去。
這是他給她的承諾,作爲一線刑警,也作爲她的愛人。
窗外的陽光熱烈,照在裴緒硯的臉上,他生長在五星紅旗下,赤誠也溫柔,像是會發光。
刹那間,柒安所有的心結散開,化作一股暖流,纏繞着心髒,心跳聲劇烈,重若擂鼓,看他的眼神是爛漫的仰慕的亮晶晶的:“裴隊,我永遠爲你驕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