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飛白呼吸中都是對方唇齒間清苦好聞的淡香。
人是麻的,魂是飄的,指尖都軟了,就那麽愣愣看着陸南序。
他這次薄唇極紅,跟胭脂似的,吐出的聲音暗啞。
“我喜歡你。”
他說,“又怎麽樣?”
顧飛白腦瓜子嗡嗡作響, 很丢臉,從椅子上摔下來了,被陸南序接在懷裏,修長手指還撫摸着她的後頸,跟撫摸着某種小寵物似的。
“你瘋了吧!”她回過味來,震驚推開陸南序, “我、我……男的!”
陸南序緊緊盯着她:“我知道。”
顧飛白滿腦子就一個念頭。
陸南序真的瘋了!
如果在這之前,有人跟顧飛白說,她死對頭喜歡她, 那顧飛白一定會仰天大笑三聲,現在她隻想回家找娘親。
自從那天陸南序開了戒,就跟沒治了一樣,在外人眼裏清冷又禁欲的太傅大人,頂着一張冷淡的臉,日日夜夜糾纏她。
顧飛白崩潰不已,她沒想過陸南序會是斷袖,問題是她根本不是男的,跳腳道:“陸南序!我不喜歡男的!你知不知道!”
“你覺得惡心嗎?”陸南序眼睫動了一下,低着眼眉的輪廓看她,平靜問。
他肩上落了雪,一如既往的孤高。
顧飛白張嘴,猶豫了。
“我知道了。”他點頭,轉身離開。
顧飛白抓了抓頭發,煩躁長歎, 與蘇卿安訴苦。
“如今大仇得報,你也可以恢複女兒身。”蘇卿安爲她打算,“你若喜歡陸大人, 盛世大婚,十裏紅妝,我替你操辦。”
顧飛白有氣無力:“他是斷袖,我是女的,他壓根不知道,等他知道了,他就不喜歡我了。”
旁觀者清,蘇卿安看得出來,顧飛白未必對陸南序就沒有那個心思:“不一定,你不妨同他說。”
顧飛白煩悶抵了抵腮幫子,紅衣慵懶矜貴:“你倒是給我操辦大婚,那你呢?你跟将軍怎麽辦。”
蘇卿安側臉白皙細膩,望着遠方:“我們的事情,不與世人知。”
顧飛白回去後,仔細琢磨很久,還是決定跟陸南序說清楚,他最後那個落寞的眼神……看的顧飛白很不舒服。
顧飛白咬牙, 大搖大擺闖入陸府。
恰逢新雪初霁,陽光溫暖。
她一把拉住陸南序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處:“你知道了吧?”
陸南序動作微僵, 蹙眉看她,在顧飛白瘋狂暗示的表情下,遲疑道:“你……缺少鍛煉?”
“……”
顧飛白不可思議:“你再感受一下?!”
陸南序委婉道:“你多在軍營練練,身材會好的。”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陸南序!”整個陸府都是顧飛白的怒吼聲,“我是女的!我女的!我女的!我不是斷袖,你聽到沒有!!!”
對方看着她,睫毛如鴉羽,瞳孔浸墨玉。
顧飛白别扭道:“你要是還喜歡我的話,我們試試也不是不行,你要不喜歡就算了。”
“顧飛白。”
“啊?”
陸南序站起身,啞聲道:“我去求陛下賜婚。”
“什麽!”顧飛白驚悚道。
他的身影如風,抓着她手腕往皇宮跑。
那是第一次,顧飛白見陸南序如此失态。
唉……太快了,她還沒怎麽适應,但是,這麽多年,也不是不行。
她就爲民除害,把陸南序收了吧。
想想之前一直跟陸南序對着幹,還怪别扭的。
陸南序性情一向沉穩,大婚也是他細緻打理的。
大婚定在了草長莺飛的季節。
他們的大婚,舉世皆知,八方來賀。
蘇卿安站在滿目紅中對顧飛白說:“新婚快樂。”
顧飛白鼻尖微酸:“謝謝。”她可能,永遠等不到對蘇卿安說新婚快樂那一天。
新婚夜那晚,喜燭搖曳,顧飛白咬牙摁倒他,兇巴巴命令:“别動!别亂動!我要在上面……”
陸南序說好。
顧飛白鼻尖出了層薄汗,視線突然天旋地轉,被人壓到,身上的人容顔清冷,深邃勾人,咬住她耳垂,用冷靜的聲音克制道:“抱歉,你太慢了。”
“……”
陸南序接連告了三天假。
顧飛白連床都沒下去過。
等她有氣無力的捂着腰從床上顫顫爬下來,決心以後再也不相信陸太傅清心寡欲這種狗屁話。
婚後某一天,顧飛白閑來無事,忽然對往事感興趣,盤問陸南序什麽時候喜歡她的。
他死活不肯說。
“陸南序,你這個大悶騷,活該憋死你!”顧飛白罵。
陸南序垂眸,淡然自若寫書法。
“别寫了。”顧飛白奪過來,坐在旁邊,翹着二郎腿,眉眼風流浪蕩,托着下巴,“不過你要真喜歡我挺久的,那我之前那些風流賬,你管我是不是因爲你吃醋啊?嗯?”
“你欠管。”陸南序扣住她手腕,淡香如雪又清冽。
“?”
等顧飛白被陸南序摁在桌案前時,打起退堂鼓:“白日宣銀不好吧?像陸大人您這麽風光霁月、霜襟雪骨的人,怎麽能做這種事呢?”
“是嗎?”他啞聲,慢慢道:“别動,陸大人教你作畫。”
雪白宣紙被人揮到了地上,顧飛白手指汗涔涔的,閉上眼,皮膚潮紅,模模糊糊間,聽到他在耳邊說了句什麽,沉沉浮浮,攀附着他。
陸南序喜歡顧飛白,很多年。
從那年少年恣肆鮮活鬥蛐蛐開始,鮮豔的紅,不知不覺,占據所有餘光。
無關風月與性别,隻是剛好記住了那樣的背影。
很多年前的一個早上,書院。
陸南序幫老先生代了一節課,課上,顧飛白懶洋洋的折着紙飛機,肆無忌憚睡覺,實在是打破規矩,又目無尊長。
陸南序看不下去,砰然合上課本,直接把顧飛白拎了出去。
顧飛白睡得迷瞪,神志不清,恍惚道:“誰啊,敢對你顧爺大逆不道——”
“今天背不完詩集三頁,别想回去。”他冷然道。
顧飛白:?!!
顧飛白哪裏是安分守己的人,一邊蹲在樹下數螞蟻,一邊把陸南序在心底翻來覆去罵了個遍。
陸南序餘光能瞥到她盤腿坐在外面的身影,背脊單薄清瘦,又倔強的不行。
在一眼能望到頭的嚴正歲月,從未見過的肆無忌憚,又自由鮮活。
半晌,垂眸看着面前的書卷,嘴角有絲不太能察覺到的笑。
那年春花正好,萬物歡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