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峻熙站在旁邊,白襯衫外是件長風衣,他顧自點了根煙,風大,點了好幾次火才點燃,視線在兩個人身上移過,唇角似乎勾了一下,對沈清濯點了下頭:“清濯。”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隐晦而不明。
雪太大,模糊了神色。
“别讓我說第二遍。”沈清濯沒那麽好的耐性,手指骨骼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
問不出來,那就動手。
“阿濯長大了,以前你才到我脖子這麽高,打也打不過我。”沈偉善說,“現在都敢對你爸揮拳頭了,你敢打我,沒想過你那個小女朋友還在我手中嗎?她長得真漂亮,跟你小時候一樣。”
沈偉善打了個響指,四周數十名年輕魁梧的青年從廢棄鋼鐵廠中走出來,逼近沈清濯!
沈偉善今日是勢在必得,要帶沈清濯回去。
他膝下那些孩子都被玩死了,如今族裏沒有繼承人,把沈清濯調教得聽話了,才能當下一任少主!
其中有一個人,提着巨大的金籠子,放在了雪地上。
沈清濯眸光落下,漫漫寒雪湧入眼眸,凝聚成深不見底的風暴。
談峻熙抽完了煙,緩緩往後走了半步,看着沈偉善的背影,将煙蒂掐滅,扔在了雪地上。
沈偉善癡迷的用手輕撫籠子的金屬質感,語氣抑揚頓挫,對沈清濯笑:“還記得嗎?當初你媽媽就住在這裏,如果你不想你的小女朋友有任何問題的話——”
“自己鑽進去。”
沈偉善存心折辱,直勾勾盯着少年冷硬的眉眼,血液因爲激動而沸騰。
沈清濯就算再大又如何,還得是他的兒子,無論什麽時候,都得聽他的話!
倏然間。
沈清濯竟是笑了。
他一步步,走過來。
沈偉善臉上的笑容越發胸有成竹。
“砰——!”
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臉上!
緊接着沈清濯屈膝猛地頂住沈偉善腹部,在對方痛到直不起腰的時候,扯住他的頭發,直接往金籠子上砸了下去!
“自己去死!”沈清濯一字一頓,在沈偉善耳邊說。
腦袋重重磕在了籠子金屬上,頓時鮮血直流,沈偉善眼冒金花,一片漆黑,當感知到劇烈疼痛時,先是不可置信,緊接着是怒不可遏:“你敢打老子?!”
“都給我上!把他腿打斷了,留口氣就行!”沈偉善嘶吼道,臉色因爲怒火而扭曲。
沈清濯轉頭看向談峻熙,在看到對方的這一刻,他明白了所有事情,手中還摁着沈偉善的腦袋,動作血腥,語氣平靜:“你沒說過,要拿江黎安當導火索。”
“他不好騙,想要釣魚上鈎,總需要一些誘餌。”談峻熙說,“我若跟你說了,你能同意?”
“你們——”沈偉善不蠢,立刻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最後竟是桀桀笑了,“原來你們是一夥的啊!”
事發的三天前,談峻熙曾找過沈清濯。
對于沈偉善而言,兩人可以暫時達成合作。
沈清濯并不信任談峻熙,但他一定要見到沈偉善。
“這筆賬,等解決了他,我再跟你算。”沈清濯冷笑了聲,沒在談峻熙身上浪費時間。
“他交給我,你對付那些人。”談峻熙将沈偉善雙手反扣在身後。
沈偉善活了大半輩子,更是世家家主,年紀大了,腦袋沒有以前那麽精明,但也不會藝高人膽大到能一個人來到這。
他精挑細選的這些都是家族鼎鼎有名的武者,沈偉善來的時候想,對付一個十九歲的少年,足夠了!
沈偉善雖然年紀大,但年輕的時候身手不錯,是打人打出來的,不會幾下子就沒還手之力,當他跌坐在地面上,感受着力氣一寸寸從肌肉流逝的時候,瞳孔緊縮成一條線:“你們給我下了什麽藥?!”
“好東西。”談峻熙微微一笑。
沈偉善做人很謹慎,從來不喝談峻熙遞過來的水,又或者任何東西。
沈清濯讓他在香裏動手腳。
這确實給了談峻熙一個啓發,方才在地下室,他提前點燃了藥物,藥香散在空氣中,很快被潮濕的水鏽味道遮掩住。
這藥不會要人命,也不會讓人察覺的那麽快,一切都剛剛好。
“倒是我小瞧你們了。”沈偉善緊緊盯着談峻熙,越看越覺得眼熟。
他找談峻熙之前,自然是将事情了解清楚,更知道對方跟沈清濯水火不容,才會合作,沒想到啊沒想到。
他竟然也有被人陰的一天!
“才剛開始,不是嗎?”談峻熙呼吸着山頂凜冽的空氣,手中把玩着锃亮的手術刀,他笑,低聲,眼底血紅一片,詭谲與恨意交織。
那邊,數十個男人圍住沈清濯,中間的身影高而瘦,幾乎淹沒在高山風雪中,獨背脊挺直。
圍攻之下,他處于劣勢,卻硬生生讓所有人都挂了彩!
沈清濯很會打架,從小練出來的,從怎麽躲、怎樣不疼、再到怎樣反抗,血和肉,記憶刻在骨子裏。
“别磨蹭!”沈清濯剛将一個壯漢摔在地上,用腳踩着對方的腦袋,冷聲對談峻熙說。
“你們真覺得,我有這麽好騙?”沈偉善笑的眼淚都出來了,蒼老腐朽的面容呈現出猙獰的質感,天邊都回蕩着他的笑聲,“天真!”
沈偉善從一開始,就沒相信過談峻熙,也沒相信過沈清濯。
他隻信他自己!
南平山腰,地下室。
咚咚的撞擊聲響沉悶。
江黎安一次又一次的去撞床頭櫃,用身體撞,用被捆在一起的雙腳踹,床闆随着動作嘎吱作響!
“砰——”
床頭櫃上的玻璃碎了!
她立刻湊上去,企圖用玻璃碎片劃開繩索。
江黎安從來沒有這麽委屈過,尖銳的玻璃棱角磨過繩索的同時也劃破了肌膚,留下一道道血痕,疼到她啪哒啪哒掉眼淚,滿臉都是淚,嗓音哽咽。
“嗚嗚怎麽這麽疼啊什麽狗屁玻璃嗚嗚嗚嗚差評破産去吧……”
一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動作半分也沒停。
突然在這一刻,她好想好想沈清濯。
門是從外面鎖上的,江黎安搬起凳子砸破了窗戶,翻了出去,重重摔在雪地上!
身上哪哪都是血,她擡手擦幹臉上的淚,風雪撲了滿臉,模糊了人的視線。
冷到哆嗦。
江黎安根本不認識這個地方,隻知道是在山上,她現在得找沈清濯,告訴他她跑出來了,但是身上所有電子設備都被談峻熙拿走了!
江黎安在心裏把人罵的狗血淋頭,盯着往山上去的隐隐被遮蓋的腳印,半晌,做出了個冒險的決定,踉踉跄跄,往山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