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交戰,我必須去。”
燕帝這些年聽信奸臣,殘害忠良,如今能用的将士屈指可數,裴老将軍抱恙在身。
謝洵是最合适的人選。
“你讓旁人去,這個差事我們不要!你之前都在邊疆打過那麽多仗了,怎麽這次還往自己身上攬?”
太後臉色煞白:“皇帝要害你,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當年你父親怎麽死在戰場……你、你不是不知道。”
“總要有人走在前頭。”他平靜道,還不等太後說其他的話,“微臣告退。”
太後頹然坐在軟榻上。
是啊,總要有人在前頭扛着,才能護百姓一世平安。
所謂的平安,是用那心系天下的人,負重前行換來的!
謝洵有謝家的血,骨子裏都是少年意氣。
如他父親一般,遇事總抗在肩上,俠氣至死不休。
謝梓達啊,你看到了嗎?
你的孩子成爲了一名優秀的護天下平安的将領!
秋風呼嘯,卷起漫天落葉枯黃,平添幾分寂寥。
這條看不到遠方的宮道,謝洵走過很多次。
唯有這次,他覺得好冷,比無數個嚴寒凜冬都要冷。
在無人看到的地方,他步伐踉跄了片刻,險些摔倒在地上,勉強撐着牆才沒倒下,幾秒過後,若無其事的直起身來,堅定而孤獨的往遠方走去。
“侯爺,回府嗎?”
“不。”
一處宅院中。
大門猛地被人踹開!
直接倒在了地上,濺起一地灰塵。
數十名暗衛持劍闖了進來,動作狠戾,方才還有的太陽轉眼間就被烏雲遮了去,不見陽光,天色陰暗許些,枯樹搖搖欲墜,冷凝又壓抑。
“住手!你們在幹什麽!!”梁建眼睜睜看着他們闖進來,又驚又怒。
梁建被貶爲庶民後,就和他的妻妾住在一個簡陋寒酸的院子裏,完全沒有往日的風光。
很快,他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謝洵!”他看着走進來的修長身影,咬牙切齒。
謝洵看都沒看他一眼,寒氣逼人。
“侯爺,人抓到了。”暗衛硬是把從蓮拖拽出來,長劍架在了脖子上。
從蓮上一秒還在屋中描眉,心中怨氣連連。
本來以爲攀上梁建,這輩子不缺榮華富貴,誰知道他居然這麽沒用,害的她也跟着受苦!
轉而從蓮又笑了出來,眉梢得意。
林菡死了,孟棠安也死了!
隻有她還活着。
她是最大的赢家!
下一秒,長劍就抵上了頸項。
當從蓮被抓出去跪在地上,看到謝洵的刹那,渾身哆嗦。
謝洵爲什麽會來這裏……
他知道了?
謝洵站在庭院中,衣袖獵獵生風,瞥了從蓮一眼,薄唇輕啓間決人生死:“沉江吧。”
那樣的眼神不蘊含任何情緒,如視死物,偏生讓從蓮覺得無比羞恥,好像輕易被看透肮髒的靈魂。
跪在這樣高高在上的人面前,越發顯得她無比腐爛。
緊接着,就聽到了一句讓她瞳孔緊縮的話!
“我做錯了什麽?!”從蓮恐懼道,“你不能這麽對我!”
梁建的面子被踐踏在地上,憤恨的看着他:“光天化日之下,你就算是封侯拜相,也沒道理強闖我的地方,決定我的妾室生死!”
“挑唆宮妃,意圖謀害本侯妻子,死不足惜!”謝洵神色冷厲漠然,沒有絲毫動容。
梁建不可置信的看向從蓮:“這是真的?!”
完了。
從蓮心中清晰浮現出這麽一句話,
她咬着唇,面色慘白。
無異于默認。
“你怎麽這麽惡毒!”
在梁建心中,從蓮一直是善解人意的如同出水芙蓉,尤其是在刁蠻尖酸的林菡映襯下,可是現在,說從蓮居然害死了兩個人?
這讓梁建無法接受,看向從蓮的目光充滿厭惡。
從蓮一顆心都冷了,被暗衛毫無尊嚴的拖出去,仰頭看着那般矜貴的人物,内心生出無盡的心酸和絕望!
不!她不想死!
“求求你放過我吧!我隻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好?我有什麽錯啊!!”
“我不想死!”
“啊——”
從蓮被捂住嘴,逐漸看不到那挺拔身影,遙不可及。
而那人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
憑什麽呢?
“夫人就算沒嫁給徐北侯,你也比不起。”楊枝花說,“知道爲什麽嗎?”
從蓮下意識的看他。
“因爲——孟姑娘的身世是北燕遺失的公主。而你,什麽都不是!”
這是從蓮臨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她不願相信這是真的。
她一直覺得孟棠安和她一樣,都是卑賤之人,沒道理攀上謝洵。
不曾想,從一開始她就比不過孟棠安了。
可孟棠安從不靠身世赢!
從蓮終于意識到這一點,苦笑一聲。
她這一生卑賤如泥土,也想嘗嘗玩弄權勢的滋味,歎用錯了方式。
算計來算計去,到頭來她還是那個一無所有的奴婢。
謝洵那般年少春衫倚斜橋,縱馬看盡長安花的人物,她從來不敢肖想,卻對孟棠安一往情深。
林菡天真愚蠢,偏激又惡毒,卻擁有那麽好的身世,護着她的哥哥。隻是她從來看不到她擁有的,隻看到了失去的一切,錯怪到孟棠安身上,才導緻了悲劇。
那從蓮自己呢?
她至死都想不明白!
因爲謝洵的吩咐,暗衛沒讓從蓮死的那麽輕易,一次又一次瀕臨死亡時被救起,再一次嘗到窒息的滋味。
到最後,從蓮恨不得自己了結自己,絕望求死,最終墜入了江中。
原來死在江裏,是這種滋味啊……
孟棠安,對不起了。
小姐啊。
你看你嚣張跋扈胡自持尊貴,到最後還不是和我死在了一塊。
你能比我好到哪去呢?
我來陪你了。
梁建臉色難看,見他們離開,氣惱的踹了一腳桌子:“豈有此理!”
“主子,稍安勿躁,等明日謝洵帶着所有兵力出了城,我們……”
梁建臉色一變,哈哈大笑:“好!”
“侯爺,您要去上青江看看嗎?”路上,楊枝花連說話都小心翼翼的,唯恐哪一個字說錯。
謝洵步伐凝滞了幾秒,背對着陽光,往遠處走去,語調冷漠:“回府。”
楊枝花心中有些訝異。
謝洵竟連去看都不願意看一眼,隻怕是看了,觸到傷心事。
這樣也好,時間一長,總能忘了。
“明日辰時就要出城了,此行身負千萬百姓性命,馬虎不得!随行的幾位副将都在書房等您,張行傳信會在亥時過來,大理寺的兩位……”楊枝花一一跟他禀報。
謝洵踏入書房,候着的人紛紛起身,他坐在主位,長指叩了叩地圖:“諸位,開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