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人紅色鬥篷衣擺垂落,飄飄揚揚,和謝洵衣袂糾纏,空中殘留着淡淡的香,走在無人知曉的夜裏。
褚玉居。
看到謝洵抱着人回來,下人個個噤若寒蟬,都被他幾個時辰前冷戾駭人的模樣吓住了,根本不敢說話。
他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謝洵。
而現在的徐北侯,又跟往常一樣,從容高雅。
謝洵踏入卧房,将人放在床榻上,良久,開口:“我沒碰她。”
孟棠安聽着,覺得有些好笑:“我再晚來一步,你是不是就要和她把酒言歡了?”
這話落在耳邊,分外刺耳,謝洵站直身形,冷然道。
“我的身邊不會隻有你一個人。”
其實他沒想這麽說,他應該哄她的,可謝洵竟有些控制不住。
“這話說的……”孟棠安側眸看向窗外,笑了笑,開始的語氣很輕松,到最後一個字音的時候,極力克制住哽咽,卻還是忍不住顫抖,“好像我隻有你一樣。”
夜色寒涼,孟棠安那麽久沒回來,褚玉居也沒點燈,昏昏暗暗,僅有窗外的雪光照進來。
偏生将她眼底的淚映照的那麽清楚。
“我今天來,是想找你和好。”
孟棠安看向謝洵,逐字逐句。
謝洵微怔。
完全出乎意料的兩個字,砸在耳邊,陌生而異樣。
今日在夢浮生看到孟棠安,謝洵在找人的那兩個時辰,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過會是服軟。
他很厭惡被人管束的感覺,也不喜影響,對于孟棠安的舉動談不上多喜歡,但還是她失蹤的感覺占了上風,無暇顧及其他。
“其實前幾天就想找你了,可是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後來想想,有幸在一起的話,也沒關系。”
她語氣很軟,亦如他們一起度過的日日夜夜般溫柔,也能如止水平靜:“現在看,好像沒必要了。”
“孟棠安……”
謝洵薄唇翕動,想說什麽,又放不下身段,高高在上的自負幾乎刻在了骨子裏,很傲,不會平等待人。
他很少有這種感覺。
唯一幾次,都給了孟棠安。
其實是他的錯,謝洵怎麽會不明白,他又不傻,隻是孟棠安傻罷了。
不管發生了什麽,她總會主動來找他,乖乖低頭,乖乖認錯,然後繼續在一起。
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模式。
他不想付出,所以理所應當的等着孟棠安第無數次賠着笑臉。
謝洵當然知道這樣的方式不對,可又有什麽關系。
孟棠安就這麽一個人。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孟棠安已經不想聽他說那些話了,都聽膩了,感歎了一句,蒼白手指藏在袖子裏,閉上眼,側臉削瘦的厲害,被謝洵嬌養出的那點肉,這幾天又都瘦了下去。
“喜歡你真的好累,我快要堅持不下去了……謝洵。”
話音落下的時候,氣氛有短暫安靜。
謝洵眸色驟冷。
他戀女色,她要權勢,風月交易,各取所需。
孟棠安的仰慕,他根本不需要。
謝洵一向這麽覺得。
所以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應該是無動于衷的,甚至覺得輕松。
可身體的反應比意識更急、更快,心跳凝滞了半秒鍾,異常緩沉。
是他對這句話的答案。
“我知道你今天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良久,謝洵輕笑了聲,跟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盡可能的讓語氣聽起來十分溫和。
孟棠安不去看他:“你出去,我不想見你。”
謝洵站在那,天生的風流眉眼,骨子裏又多情又薄情,眼中雪光明滅,隐隐有紅血絲,情緒難辨。
“滾啊!”
音調陡然拔高,切金碎玉,如琴弦斷裂瞬間。
這一次,謝洵出奇的沒有生氣:“我讓下人備了熱水。”
她不說話,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
說完沒頭沒尾的話,他轉身離開。
謝洵這個人,學不會低頭。
不過沒關系。
總有一天,孟棠安會教會他一切。
那些下人都被謝洵吓得心驚膽戰,看他出來,惶恐低頭,查秋想要進屋,被謝洵制止。
“等會再去。”
查秋一愣:“是。”
出了褚玉居,謝洵并沒有立刻離開,站在外面靜了很久。
他原本以爲,隻是恰好缺女人,隻是孟棠安恰好出現。
原本。
謝洵明顯能察覺到,孟棠安正在一步步踩着他的底線走過來。
一次又一次。
這已經超出了謝洵一開始對這段關系的看法。
想到孟棠安雪夜中的眼神,他心底忽然生出了一個荒唐的、從未有過的想法。
三書六禮而已,也不是什麽難事。
她想要。
他給她就是。
孟棠安并不知道謝洵的想法,敷衍人之後,快快樂樂的按了按胃,鼓臉。
好像有點吃撐了。
養生壺:“……你到底想幹嘛?”
“我隻是讓他嘗嘗愛情的苦。”孟棠安無辜道。
祁樓淚目了:“謝洵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本來挺好一人,鮮衣怒馬位高權重意,這下倒好,以後不得被拿捏的死去活來。
孟棠安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麽,破天荒的安靜很久,最後舔了下唇:“是挺倒黴的。”
這态度就有點奇怪了,養生壺狐疑:“你在想什麽?”
“前任。”
嗯。
嗯?!!
祁樓緩緩吐出一句國粹:“我操?”
祁樓不說那句話,孟棠安也不會想起來。
她這人就這樣。
吝啬的誰也不愛。
“不是吧不是吧,你别告訴我,你前任把你渣了,從此以後你要渣遍所有人。”
“要是這樣就好了。”孟棠安笑笑,眼眸彎起的弧度嬌軟天真,眸色卻涼薄。
可惜。
那個人遇到她,真的是倒黴透頂。
“所以你前任是誰啊?”
“你問哪個?”
“……”
翌日。
宮中,禦書房。
“皇上。”暗衛從陰影中出來,禀告道,“關于戶部尚書的死因,還無人查出毒藥來源。”
燕帝冷笑一聲:“是查不出來,還是沒人願查?”
六年前太子死在此毒,牽涉甚廣,各方勢力一觸即發,哪裏會輕易捅破?
想到當初太子中毒的模樣,燕帝眼中劃過一絲莫名冷光,隐隐透出令人心驚的陰狠,換了話題,詢問。
“你說,這尚書的位置,誰當合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