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洵如此心平氣和的斷定。
孟棠安一定會回來。
她根本離不開他。
這偌大的長安城。
除了他身邊,孟棠安舉目無親、無路可去。
她還能認識誰呢?
夜風卷着細碎的雪粒,送來若有若無的甜膩香氣,他陡然淩厲擡眸,透出一絲戾氣。
黑色長靴無情踐踏過地面,每走一步,不輕不重。
最終停在了長安橋下。
…
仲草聽聞了孟棠安失蹤的風聲,顧不得還在燒着的菜,連最香的烤鴨都沒胃口了,沖出府找人。
孟棠安獨自一人在外,那樣的容貌、又手無縛雞之力,萬一遇到心存歹念的人。
她根本不敢想。
“棠安!”
“棠安!!”
她焦急走在街上,雙腳一踩一個腳印,深陷在雪地中,笨拙身軀艱難移動,大冷的天,卻大汗淋漓。
“你别找了,侯爺已經派人四處找孟姑娘了,你一個人也幫不上什麽忙,趕緊回去吧。”
楊枝花半路上碰到了她,好歹也算是緣分上的半個親戚,不放心勸道。
仲草憤怒問:“棠安爲什麽會失蹤?!”
楊枝花不敢吱聲了,在她的再三逼問下,支支吾吾,怎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難道要讓他說。
謝洵去夢浮生找女人直接被孟棠安撞個正着?
然後孟姑娘怒急攻心就跑了?
“你不說是吧!好,大不了我上徐北侯府問!反正那麽多人,總有一兩個知道的。”
“别别别!”楊枝花苦着臉,硬着頭皮道。
“其實就是……侯爺去夢浮生待了一小會兒,啥也沒做,誰知道恰好,孟姑娘就去了。”
虧他一開始還以爲是個好妹妹,結果是個大辣椒qaq
“夢浮生?”仲草臉色猛地一變,她就算再傻也知道那地方是幹什麽的。
想到最後一次和孟棠安在林府見面,那人眉眼溫婉,薄紅着臉,說喜歡的模樣。
謝洵親自爲孟棠安上府撕了賣身契。
她以爲棠安找到了一個好的歸宿。
沒想到世家子弟都是一副模樣。
“侯爺也不是有心的,再者……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啊。”楊枝花爲謝洵辯解。
難不成還要謝洵爲孟姑娘守身如玉不成?
聽着楊枝花的話,仲草忽然有些難過,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天經地義,沒人會在乎真心。
女子的悲哀!
“棠安在你們眼裏到底算什麽呢。”
“當然是孟姑娘啊。”楊枝花呐呐道。
今日之事但凡是換個世家貴女,也不會這樣吧。
說到底還是輕視的,不然也不會是如此的态度。
“棠安一不圖财二不圖權,隻圖一份喜歡,等她不喜歡就好了。”仲草說。
“徐北侯不過,就是仗着這份喜歡而已。”
“!!!”楊枝花吓得差點靈魂出竅,唯恐這句話被旁人聽到,“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
寒夜漫漫,大雪傾覆,白牆紅瓦、橋跨兩岸。
當謝洵走到橋下的時候,聽到細碎哽咽的聲音,終于看到找了很久的人。
女子孤零零的蹲在角落的陰影中,雙手環抱着膝蓋,将臉埋在臂彎中,幾乎要被寒夜吞噬。
一身紅鬥篷幾乎将整個人蓋住,像是受了傷将自己整個藏進殼子裏的小動物,纖細脆弱,渾身都在顫。
鮮豔的紅、紛飛的雪。
那一幕,後來謝洵記了很長時間。
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謝洵緊繃着的心放了下來,所有慌戾情緒煙消雲散,又恢複了那掌控一切的風輕雲淡。
“棠棠。”
他溫柔輕喚。
聲音響起的刹那,角落中的人明顯一僵,凍到發青的手指攥緊了衣袖,沒有擡頭。
她看起來太瘦弱了,仿佛鬥篷都能将她壓垮,像是冬天路邊無處可去的流浪貓,很是可憐。
而謝洵站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大雪模糊了他的神色,身形修長,矜貴無雙。
兩人在寒夜中,天差地别。
無形中透出了無法跨越的鴻溝。
“不想見我?”
趨于平和的聲音響起,聽不出什麽特别的情緒。
蹲在地上的人兒,不肯擡頭,不肯說話。
事實上,孟棠安正在努力咽掉最後一個冰糖葫蘆,舔了舔唇。
唔,好甜。
她不太喜歡這種甜,膩得慌。
吃吃喝喝快樂完,孟棠安撿起自己的劇本。
#他追她逃他們都插翅難飛
深夜橋下,一片昏暗,除了幾棵枯敗老樹,再無他人,分外安靜。
謝洵俯身,半跪在她的面前,輪廓在夜色中高雅冷峻,手指捏住女子削瘦白皙的下巴,擡起她的臉,硬生生的,讓她仰眸看他。
那是一種強迫的、仰望的姿勢。
雪很涼,他的溫度更涼,令人不由自主的顫栗。
——居然比她還冷,到底是誰挨凍啊。
女子三千青絲如瀑,細細碎碎的雪花,黑的烏黑,白的雪白,明豔紅鬥篷絨毛簇擁着的臉,蒼白也嬌弱。
承在睫毛上的雪花随着動作,不堪重負,簌簌落了下來,零星幾枚雪花融化在眼中,好似一滴晶瑩的淚,映着綿綿清澈的眼眸,被迫直視謝洵。
他看清了那張楚楚可憐的臉,凝視了兩秒,輪廓在深夜中冷峻,輕聲慢語。
“你在跟我鬧什麽脾氣?”
那一字一頓,猶如利刃,孟棠安遲鈍了一兩秒,唇角彎起,露出了不甚明顯的笑意,唇瓣翕動,有些困惑的,像是跟自己說話,又像在問謝洵,聲線輕柔,支離破碎:“我這是在……鬧脾氣嗎?”
遠遠看去,隻能窺到深夜森寒、大雪紛飛,兩抹模糊的身影在橋下角落,一人矜貴俯身半跪在女子面前,擡起她的下巴,而那人仰頭看他。
“不然呢?”
謝洵輕描淡寫反問一句,颀長手指穿過了女子的腿彎,将她穩穩抱了起來,一步步往褚玉居的方向走去。
她太瘦了,一點重量也沒有,輕飄飄的抱在懷裏,仿佛下一秒就會離去。
“我在鬧脾氣,徐北侯在幹什麽?”
孟棠安累極了,甚至連掙紮都做不到,渾身凍僵,使不上半分力氣,異常平靜的問。
謝洵重複她的話,置在舌尖咀嚼,最終冷笑一聲,聲音有些發狠:“本侯也想知道。”
不過是個随手養的寵物而已。
他到底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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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