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瑤昏昏沉沉地被人穿衣服,再被人抱上車,路不是太平整,颠得腦袋疼,疼的她一個勁念叨“小安子小安子”,閑谟帝就讓外面減速,再把人抱到懷裏減輕震動。
縮在對面的趙圭和明香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而跟着馬車的,前面是整齊的鐵騎開道,由狄榕親自帶隊,後面是步行的朝臣和禦林軍,馬車左邊是丞相右邊是代替老子來的許廉。
衆人心思不一。
狄榕:陛下今年竟然點名讓咱開道,還帶上了皇後,真有良心。
丞相:今年這陣仗還是頭一回,往年都是讓人代陛下過來,就因爲陛下嫌路遠,唯一一次親自去祭天還是等基頭一年,祭到一半看到山下一群美貌女子,就直接跑了,唱禱詞的都忘了繼續,現在冷宮裏的淑妃就是那批女子裏的。希望今年皇後在,不要再出什麽幺蛾子。
許廉:她看起來挺得陛下恩寵的,都是陛下親自抱上馬車的。
百官:可怕的陛下這回不會一個不高興直接把咱們給當祭品祭了吧?
到了傍晚,狄瑤才算清醒過來,車裏隻有她和閑谟帝。
此刻的閑谟帝看着掀起的左邊車簾外沒落盡的太陽發呆,金色的眸子憂郁得讓人心碎,一身繁複隆重的龍袍有點莊重過分,似乎要壓的那個憂郁美人喘不過氣來。
“小安子?”狄瑤癡癡看了會兒美人側臉,情不自禁地輕喊,随即驚呼,“陛,陛下。”
爲了配合陛下而故意落後馬車幾步不讓狄瑤發現地丞相,明顯看到閑谟帝背着狄瑤的那半張臉抽搐了一下,然後一秒變臉成落魄貴公子。
莫名喜感。
“孤有時候覺得,大賀就是這落日,固執的堅持的不想落下去,可是日月變幻,星辰更疊,哪裏輪得到人來選擇,當年先王除了給孤留下一個風雨飄搖,朝不保夕的大賀,未給孤留下一語便去了,
孤想過要好好地,好好地把大賀頂起來,可孤文不成武不就,更别提治國安邦,他們看着怕孤,其實背地裏不知道怎麽笑過孤呢,孤從小就因爲這眸色被人不喜,除了先王和母妃,沒人真心喜歡過,他們都離開孤了,孤也是一個人啊,
你還有個爹,可孤什麽都沒有,喜歡的美人能捅孤一刀,有着血緣關系的兄弟想要孤死,孤不想殺他們,可還是一個個将他們殺了,他們幾乎每個死的時候都詛咒孤這個金眸怪物不得好死,一輩子都是個令人厭惡懼怕的怪物,
孤還曾經想過将這雙眸子剜出來,但被趙圭阻止了,所以當你誤會孤是小太監,表現得那麽喜歡這雙眸子時,孤不敢說自己的身份,那時候你的印象裏,孤是個暴躁冷血殺人不眨眼的變态,
雖然後來你說的多了,孤曉得你并不是真的多麽讨厭孤,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人雲亦雲,你甚至在爲孤辯白,想要維護你的丈夫,你對孤那樣好,孤也想對你好點,再好點,就像你以爲的那樣,對别人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是夫妻,是要扶持一輩子的,
那天你問孤會不會一直陪着你,孤不敢回答,孤也不能保證啊,也許明天也許下一刻孤就成了亡國之君,哪裏敢輕易對你許下一輩子,你卻因此對孤有了感激之外的懷疑,懷疑孤不安好心,
這樣一來,孤卻更不敢跟你坦白了,害怕你一句騙子把所有曾經你對孤的好感都打消,與孤産生疏離,不再喜歡小安子了。”
陽光的餘晖讓閑谟帝整個人都籠上哀傷的氛圍,狄瑤心一抽一抽地疼起來。
她的小安子,曾經那麽可憐,一個帝王,卻還得靠着太監身份來獲得她的那點喜愛。
閑谟帝身上的憂傷讓不遠處的丞相都覺得心裏澀澀的,雖然說他嘴裏并沒有多少實話,至少什麽擔心成爲亡國之君不能伴卿一生的話,呵呵,陛下您真的不是擔心自己太花心?
但是那樣的憂傷卻不是真的說扮演就能扮演的,想想那年出門時還好奇地左顧右盼的少年隻用了三天就成了砍人如切瓜似的暴君,至少那三天裏那個孤立無援的少年經曆過這樣的悲傷。
他說的想要努力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一出來就是至親離世,多番刺殺和逼迫,讓那個少年對所有人都有了戒備,誰也不信,他甯願一個人在這個王位上磕磕絆絆地摸索近十年,一步步掌握住自己生活的皇宮,讓自己活得自在。
趙圭:我怎麽不記得陛下要剜過自己眼睛?陛下不是說過這雙金眸是他的父王母妃賜予他的,那些混賬越是懼怕越是想要銷毀這雙眼睛,他越是要過得好,越是,要保護好這雙眼。
“沒關系的,我不怪你。”狄瑤靠過來,拉着他的手靠在他肩上,看着外面路過的風景,“不管是小安子,還是陛下,他們都沒有傷害過我,縱使曾經讓我爲難讓我質疑過,可如今,卻是滿滿歡喜,我愛的人恰好是我嫁的人,你不知道這是多大的運氣了,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你成爲亡國之君我就陪着你成爲階下囚,你是大賀的帝王,我就是皇後,你沒辦法爲我許諾一輩子,那我給你許諾,不管以後怎麽樣,你永遠是我心目中的小安子。”
“瑤瑤,謝謝你。”閑谟帝攬過她,“孤是沒辦法對你允諾一輩子,但孤能保證孤的有生之年,你就是孤唯一的皇後。”
狄瑤溫婉地一笑,擡頭親了親閑谟帝的嘴角,接着偷樂了一會兒,早就想偷香美人了,可因爲身份什麽的一直忍着。
閑谟帝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又指指自己另一邊嘴角。
狄瑤歡樂地撲上去又親了一口,摟着他長呼口氣:“我的陛下啊。”
閑谟帝眼裏哪還有憂傷?笑着摸摸她的後腦勺:“嗯,你的陛下。”
“你想什麽呢?外面都是人。”溫情沒多久,狄瑤拼命地将伸到自己衣服裏的手往外拉。
“你有孤就行了,在意他們作甚。”
閑谟帝揮手拉下來車簾。
而丞相看着車簾被拉下,黑臉,果然還是那個無法無天,任性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