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太後,皇後娘娘請安。”蘇夫人還是跟往常一樣,行了個蹲禮就起來,隻是今天的蘇夫人讓太後總覺得突然隔了點什麽。
“馨兒今兒怎麽舍得來看哀家,傻寶那小沒良心的自從傾兒被罰就再沒來看過哀家,可記仇着呢,這都半個多月了,也不曉得她到底胖了瘦了,你也忙着看兩個孩子沒時間進來陪哀家說話,唉,人老啦,就惦記着小的呐。”太後伸手想要拉蘇夫人坐到身邊來,卻被蘇夫人不着痕迹地閃開了,太後一愣,皇後也有點驚到,直直的脊背又直了幾分。
“臣婦今天是來告罪的,”蘇夫人鄭重地跪了下來,“前些日子,大賀那邊的太子又派人來探望公主,盼着公主早日回大賀探親,公主昨日突然思念親人,食不知味,坐立難安…”
“馨兒!”太後聲音陡然沉下,頭一回對着蘇夫人施加威壓,她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卻不自知。
蘇夫人壓着害怕,有點顫音卻堅定地繼續說:“世子擔憂不已,夜不能寐,忍着傷痛,昨兒本想帶着公主出去散心,半路就莽撞起來,非要陪着公主立時地回去探親了…”
“蘇夫人!”皇後猛地站了起來,厲聲喝道,“慎言!”
蘇夫人俯趴在地:“原本太後和娘娘也答應了,等公主和世子戰場歸來,就讓公主回大賀探親,此番世子莽撞未能事先禀報,還望太後娘娘恕罪,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
太後一口氣上不來,暈了過去,宮裏頓時慌作一團。
宗兆帝那邊剛得到找到個失憶的蘇普的消息,這頭五五腳步淩亂地奔沖進來,鞋子跑掉了一隻,到了禦案前,直接癱趴地上:“陛下,陛下,世子,世子昨日一路往東,說是出城遊玩,出了城就突然快馬加鞭,帶着侍衛隊再沒回頭過,這會兒,這會兒怕是,已經出了,出了西羅啦!”
宗兆帝生生辦彎了龍椅上一個龍頭:“除此以外呢?這段日子,沒别的事了?”
五五低聲顫抖地回答:“世子養傷期間被刺殺多次,殺手裏有皇宮的禁軍,有私人的暗客,蘇南侯在尋找二公子期間也曾遭遇暗殺,被公主侍衛大小了所救,崖下救了二公子的小村落一夜被屠盡,隻比公主侍衛找到二公子晚了半個時辰,前天,前天侯府還進了一批江湖人士,傷了老管家,這些刺殺,世子一直,一直封鎖了消息,昨兒侯府遣散下人才漏了風聲。”
宗兆帝頹然地倚到後面:“他一開始就沒相信過孤,早早派了别人去救人,這下隻怕把所有事都賴在孤身上了,認爲孤要除了他們蘇家所有人,他這一跑怕是再也不回來了,他不回來,蘇普失憶,蘇南侯再忠心也不會再盡心盡力了,西羅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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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普拄着拐杖,頭上抱着白布,站在寬闊的訓練場上,迎風流淚。
一眼望去士兵訓練有序,黃沙滿天,風一起,空氣裏都是令人窒息的硝煙氣息,嗯,真髒。
擡頭看看灰蒙蒙的天空,蘇普覺得跟自己的人生萬分相似。
想想自己幾天前,被據說是他爹的大元帥給揪回來,說他本身是個大将軍,搞得一激動暈了好幾天,昨兒個才醒來,這麽刺激也是沒誰了。
醒過來事還沒完,被灌了一大堆藥水湯水後,還得面對大元帥苦大仇深的臭臉,各路将軍士兵的噓寒問暖,到最後受不了隻得繼續裝睡才逃過一劫,唯一記下的,就是在他們亂糟糟的談話中透漏出來的消息,天殺的,自己竟是被人一箭射下山崖的,哎呀,自己以前做人得多失敗,才會被人惦記背後放冷箭啊。
發了會呆,蘇普突然放下擡暈乎的腦袋:“不對啊,他說是我爹就是我爹了?他們都叫我二公子,那我豈不是上頭還有個哥哥?還有我娘呢?怎麽都沒看見他們?難道我已經做人差到這份上,連親娘親哥都不待見我了?嗯,先去吃飽再去問問家裏還有什麽人,說不定還能再冒出來個同樣嫌棄咱的媳婦兒子啥的。”
剛轉身還沒走,忽而聽到遠處喧鬧,一輛不應該出現的馬車緩緩而來,蘇普又回過頭勾頭往軍營大門外去看,哇,好氣派的馬車,遠遠就能看到車身上鎏金的蘇字,車頂遮陽大傘都是一溜兒鑲了玉的,四匹高頭大馬在前面跑着,後面還有幾十便衣帶刀的侍衛。
蘇普眼睛被刺疼了,心向往之地,一瘸一拐地往大門口挪去。
蘇南侯昨天才接到大兒子跑了的消息,心裏十分荒涼,怎麽西羅大了反而沒有蘇家人生存的空間了呢?
這會兒聽到外面喧嘩,有點好奇,這又是誰來了,不會宗兆帝還以爲他的撫慰政策有用吧?又想想瘸腿的二兒子還在外面,不太放心,就跑出去看看。
結果看到了什麽?竟然是他的漂亮夫人。
哎?怎麽還有過氣的姨娘?這是什麽節奏?哎?那個忙着從馬車後面跑來扶着姨娘下車的老男人又是誰?
“馨兒,馨兒…”蘇南侯樂的想不了别的,趕緊去抱夫人。
結果還沒抱到,蘇夫人眉頭一皺,側身躲開:“别把我衣服弄髒。”
蘇普在旁邊很好奇地看着據說是他爹的大元帥,想碰不敢碰地繞着美麗婦人噓寒問暖,很有喜感,既然大家說這是夫人,而那個元帥說是他爹,那麽這個漂亮夫人應該就是他娘了?
“普兒,”姨娘,不,現在應該叫李夫人,撲過來就抱住蘇普,摸摸他的臉又不敢碰他的傷,看到他的拐杖哭的停不下來,“普兒,你怎麽樣了?”
蘇夫人也看過來,其實蘇夫人這些天很不明白,怎麽前一天讓人跟這姨娘說蘇普找到了,第二天她就嫁人了,嫁了個賣豆腐的,成了李夫人,連陶夫人都不當了。第三天就坐着小毛驢往軍營跑。
等到蘇夫人坐着傻寶留下的馬車才走了半天,就趕上出發快三天的李夫人,實在看不過眼就讓他們跟着馬車一塊走了,不然不知道那頭小毛驢得跑到猴年馬月才到已經挪到姜國地盤的蘇家軍營呢。
蘇普有點抗拒地躲閃:“這位夫人…你,您是誰啊?”
話沒說完,李夫人就愣了,眼淚落到一半,豆腐老闆扶着她:“小翠啊,那是二公子啊。”
李夫人回過神似的退了幾步,失神地說:“是啊,是啊,那是二公子啊,是世子的弟弟啊。”
蘇南侯也發覺不對勁了:“普兒,她是…”
“姨娘——”李夫人尖叫一聲,哀求地看着蘇夫人,自顧自地說,“小婦人是二公子的姨娘,是夫人的遠房表妹,小婦人剛就是,就是太高興了,對,對,太高興了,唐突了二公子。”
“你說什麽胡話呢?”蘇夫人莫名其妙。
李夫人繼續大聲說:“夫人得知二公子遇險,寝食難安,日夜祈求菩薩保佑二公子,二公子平安了,可得好好孝順夫人。”李夫人嘴裏話是對着蘇普說的,但眼睛盯着蘇夫人,眼淚刷刷地落,“二公子,有夫人這樣的母親,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蘇南侯一頭霧水,蘇夫人下意識地看了看蘇普,蘇普正迷茫地看着她,滿臉對母親的希冀,臉上都是傷,頭發亂糟糟的被纏着紗布,手裏還拄着拐杖,那胳膊和腿上的血迹透過厚厚的紗布印了出來,竟是一時間比以前恨着父親的蘇傾钰還要可憐。
蘇夫人有些不忍地撇過頭,看到哭的全身發抖的李夫人,一副哀求她成全的模樣,心裏郁悶得很想抽蘇南侯幾巴掌。
特麽算什麽啊?你兒子你不要了?他現在可是大将軍,說不定過兩天上面賞賜下來封王封侯都有可能,你腦子有病啊,這個節骨眼嫁人不說還不要兒子了?再說我也有兒子啊,雖然或許以後都不能常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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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夫人就是這麽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