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朱門大開,群臣陸陸續續趕到,呼延鴻雪在鴻胪寺少卿的指引下落座。
月台之上鋪就黃幔,和着殿側清雅的樂聲,門外傳來一聲尖細的通報之聲。
“陛下駕到!蔺貴妃娘娘駕到!”
年關已至,皇帝自然要給蔺如虹這個未來儲君的母妃一點面子。
便解了她的禁足,與她一同赴宴。
明皇的身影緩緩步入,而皇帝的身側,站着一臉憔悴的蔺如虹。
殿内群臣離座,皆恭敬跪下,行叩拜大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唯獨呼延鴻雪挑了挑眉,隻行了個暹羅國的扶肩裏。
“都平身吧。”皇帝淡淡掃了一圈,也未追究呼延鴻雪的肆意,隻松開蔺貴妃的手,和顔悅色道:“愛妃自去坐吧。”
蔺如虹神色一僵,以往陛下都是讓她待在禦座邊的,如今卻讓她自去下首坐,失寵的事實已昭然若揭。
她僵硬地收回了手,垂首恭敬道:“是……”
穆瑤之擔憂地看向這邊,卻不敢出聲言語。
金漆雕龍寶座上,大梁皇側身而坐,睥睨群臣,朗笑一聲道:“開宴吧。”
美人兮來從紫蕊,爲都盧兮衣錦裝,衣凝靓裝似如玉,聳輕身兮若飛倏。
魚貫而入的舞女們穿着緊窄的越鑼小袖,纖細曼妙的腰身如同迎露而綻的柔美花枝,舞動時更是宛若神女低飛,采萍而歸。
群臣百官一時泯了聲息,隻專注地望向殿中不勝的美景。
時不時交頭接耳,誇贊不已:“此舞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呐!”
大梁皇酷愛歌舞,故而樂舞司對于舞女的要求也是嚴苛得很!
腰肢不輕軟的不要,身材不勻稱的不要,相貌平庸的更是不要。
今年宮宴,又有暹羅國使臣到訪。
自然更是精益求精,勢必要拿出最好的排場,讓暹羅國使臣們開開眼界!
大臣們看得眼睛發直,而女席這邊更是暗暗與殿中的舞女們教起了勁。
愣是雞蛋裏挑骨頭,非得說出幾處不好來,可又不敢大聲宣揚,怕被龍椅上的大梁皇聞聽,落個大不敬的罪名。
蕭子勿時不時跟随衆臣,用餘光瞟上兩眼歌舞,其餘時候大多将目光放在門側的紅衣女子身上。
看她被果子酸的眨眸掩唇,又不死心地将小手伸向下一顆果子。
殿内的歌舞她看得津津有味,全無半點憤然的神色,在一衆貴女中顯得格外淡然。
蕭子勿看着看着,薄唇便不受控制地勾起,眼眸被濃稠的愛戀填滿,裹着令人渾身顫栗的柔情。
隻能端起酒盞一飲而盡,用爽烈的美酒将心頭的悸動壓下。
龍椅上大梁皇舉起酒杯,臉上帶有和曦的笑意,對暹羅國使臣首席上坐着的呼延鴻雪道:“小王子此行遠道而來,賀我朝新春之喜,亦是昭顯大梁與暹羅同盟之好的盛舉,來,朕敬你一杯!”
呼延鴻雪懶散的神色一正,起身回敬道:“皇帝陛下海量,願暹羅與大梁能夠盛世同好,繁榮與共!”
說罷便一仰脖,把酒喝了個幹淨。
激昂的誓詞說完,他撩袍坐下,又恢複了慵懶散漫的坐姿,一身玄衣松垮垮地挂在肩上,素有好色之名的暹羅國小王子卻兀自喝着悶酒,對殿中的歌舞仿若興緻卻卻。
大梁皇眸光閃動,擡手叫停了歌樂,殿内頓時一肅。
天雲咀嚼的動作頓了頓,不明所以地擡眸望去。
滴溜圓的黑潤星眸看向正定定望着自己的蕭子勿,狹長的眼睫彎了彎。
對他指了指案台上所剩無幾的小綠果子,又做了個龇牙咧嘴的怪樣。
蕭子勿捂唇抿笑,覺得她此刻靈動的小模樣也真是可愛的緊!
他向後招了招手,低聲吩咐了幾句,後面伺候的小宮女便紅着臉退下了。
自從蕭子勿重新受陛下召用後,在宮裏的威信也慢慢水漲船高起來,無人再敢像從前那般輕視于他!
在這般嚴肅的宮殿内,兩人旁若無人地對望着,甜甜蜜蜜的情愫萦繞在二人身旁,将周圍的人群都襯得恍若死物。
衆人的目光被皇帝吸引,都未曾發覺他們二人的小動作,隻有無時無刻不在關注這邊的呼延鴻雪,抓到了這點小端倪。
他面露不悅,又悶悶地飲了一大口酒。
大梁皇雙手撐在禦案上,身軀微微前傾,關切地問他:“小王子可是覺得有什麽不如意之處?”
竟對朕精心編好的舞蹈視而不見!
“并無!”呼延鴻雪睜開微醺的雙眼,忙道:“我隻是覺得有些憋悶無趣”
呼延鴻雪看了眼殿中瑟瑟發抖、猛然跪地的舞女們,仿佛隻要他再說一句不滿意,便會讓她們身首異處。
便又補了一句,“是我自己的問題,與他人無關。”
“若小王子在大梁不得盡興,便是我朝招待不周。”大梁皇笑意收斂,娓娓道:“你有何盡管提出來,朕滿足你便是。”
呼延鴻雪恢複了幾分活力,撩開發帶挑了挑眉道:“果真?”
“自然。”
他打了個酒嗝,借着酒意啓唇道:“這等歌舞美則美矣,卻無靈氣逼人之感,我聽說大梁每逢年節便會舉辦百花宴,當選者無不是仙姿玉色的貴女。”
不顧蕭子勿驟然冷卻的目光,他借着酒意壯膽道:“本王子想看百花榜首的翩翩舞姿!不知陛下是否答應?”
“百花榜首?”若是個民間女子,那可不好找過來。大梁皇看向了男席,溫潤謙和的齊王爺,“今年的榜首可出爐了?”
齊王爺微微躬身道:“啓禀皇兄,今年的百花仙子尚未可知,不過……若是小王子隻想看舞姿的話,百花豔首輪的榜首足矣,而且此人此刻正在殿内!”
大梁皇又将問詢的目光,投向了呼延鴻雪,“小王子意下如何?”
呼延鴻雪心跳加快,高呼,“足矣!”
大梁皇俯視殿下,忽然想起今年新加的坐席,是爲上官鳴而設,而他的女兒似乎就是百花榜的榜首!
他道:“上官鳴可在?”
上官鳴哆哆嗦嗦地站起來,頭皮發麻地頂着衆臣的目光。
“微臣……臣臣在。”
心理素質還是不過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