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和少主鬧兩句話,也總能逗得他神情溫和下來。
沒有半點大家閨秀食不言寝不語的風範!
桌上的茶水都快涼透了,這女人也沒再讓碰到過唇。
天雲胃口小吃得不多,蕭子勿光顧着投喂她也沒吃多少,仆役撤走根本沒動多少的菜肴。
兮風伺候天雲漱了口,用的是新備的蕾香汁水。
眼瞅着捉弄無望,羽袅心如死灰,準備把茶水拿下去換壺熱的過來。
天雲按住她撤杯的手,擡起眸看她:“羽袅姑娘且慢。”
短短數日被下兩回藥,倒也挺新鮮。
羽袅一愣,強忍住内心的慌亂問:“姑娘,怎……怎麽了?”
蕭子勿也望過來,眼裏帶着疑問。
“這杯茶……”
天雲拖長聲音,把羽袅的心高高提起,又頓住半晌才繼續說:“是好茶。”
兮風後脊背發麻,有種大禍臨頭的預感。
她不比羽袅内心強大,不怕事,早已被天雲這番頓挫抑揚的話驚得雙目睜大。
兮風聲音哆嗦地幫腔。
“姑娘說的是……這茶葉是節前剛到的新茶,沒有陳茶的晦澀口感,自是極好的……”
她移開羽袅的手,端起茶盞在指腹旋轉,笑道:“這麽好的茶倒掉多可惜呀,要不,就讓羽袅姑娘喝了吧。”
羽袅雙膝落地,“不……不,這是奉給姑娘的茶水!奴婢卑賤之身怎麽配喝?”
這女人定是發現茶裏的古怪,料定少主會替她做主,這才在少主面前發作。
真是好深的心思,好歹毒的心腸……
乖寶不會無緣無故發難。
蕭子勿沉下臉,端起那杯茶水查看,他不識醫理,看不出個中問題,但兮風身子哆嗦個不停,一看便知是心裏發虛。
他重重擱下茶盞,冷肅的視線移到兮風身上:“你來說。怎麽回事?”
兮風嘴唇都吓白了,她根本扛不住少主壓迫的目光,她心一橫就想要和盤托出!
羽袅眼皮一跳,忙跪行幾步,将她攔在身後,急中生智道:“少主别吓兮風了!她膽子小說不明白話的,還是由奴婢來說吧……
奴婢接下來的話,若犯了大不敬,還請少主免我死罪!”
她朝蕭子勿磕了個響頭,随即,大無畏地面向天雲,語氣并不恭順。
“姑娘是想趕盡殺絕麽?”
“你何出此言?”
“姑娘自诩是個大度,能容人的,可做出來的事情可不像您嘴裏說的那麽好聽。自午間進府來,您便霸着少主一刻不肯松,也不許我們姐妹從旁随侍,是也不是?”
“……”天雲無辜地看着蕭子勿,眨巴眨巴眼。
這鍋我可不背。
小黏人精又不是我,是你們的少主來着。
于是,兮風便看見,前一刻還面無表情的冷漠少主,眼裏滿是溺寵,擡手在女子挺翹的鼻子上輕輕捏了捏。
兮風心裏的慶幸蕩然無存,面色灰白如紙……
見天雲啞口無言,羽袅自以爲看穿了她善妒的心思,繼續乘勝追擊:“女子以夫爲天,況且姑娘這還沒過門呢,自然要事事以少主的意願爲重,才能讓少主多敬您幾分不是?”
面上已有喜色。
果然被自己給說中了,這女人就是善妒,想霸着少主!
“哦?”天雲受到訓導般點點頭,她支頤,若有所思地問:“可是你家少主,受不了我這般霸占着他,暗暗叫苦時被你發覺,這才使得你要來替他訓斥我的麽?”
蕭子勿捏過她支腮的手細細把玩,淡淡道:“并未。”
什麽叫苦不叫苦?
荒謬!
羽袅想不通少主爲何會否認。
男人不都是大男子主義的麽?
女子以夫爲天是天經地義的事兒,更何況少主身份何等尊貴!她原以爲就算少主未曾私底下抱怨過,也會爲了男人的面子不會否認!
可沒想到少主在這個女人面前,毫無面子可言!
離間計被當場戳破。
羽袅看了眼面色不悅的少主,慌張地咽了咽口水:“奴婢……奴婢隻是有感而發,并不是得了少主的授意,這隻是奴婢自己的愚見,姑娘若是介意,也可以不聽……”
“也就是說羽袅姑娘是擅自主張,認爲自己揣度了殿下的心思,這才到我跟前來與我說的?”她笑了笑:“羽袅姑娘怎麽越說越偏了,我隻是想讓你喝杯茶,你扯這許多做甚麽?”
“正好,羽袅姑娘說這麽多話,口也幹了,這杯茶已經涼透了,你且喝下潤潤喉吧。”
她一定是知道了!
羽袅猩紅着眼瞪她:“趕狗入窮巷,必遭反噬。姑娘不覺得自己做得太絕了麽?”
“姑娘自己備的茶,何來我做得太絕一說?”天雲好笑地看着她,賊喊捉賊,真是古往今來都通用的無賴手段!
又是下藥的陰損手段,蕭子勿滿含厭惡地看了羽袅一眼。
經過蕭子衍那檔口,他如今最恨的就是給乖寶下藥的人。
羽袅這回算是撞刀口上了!
他冰冷的聲音在廳堂回蕩,“你自己喝,還是我找人替你灌下去?”
“少主……!”兮風壯着膽子想替羽袅求求情,卻被蕭子勿冷冷打斷:“或者,你想和她一起喝?”
“不……不,奴婢……”兮風嗚咽地哭出聲,纖細的身子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羽袅滿臉是淚,嬌俏的小臉也變得狼狽不堪,哪有原來的五分姿色?
她心一狠,将那杯茶一口氣喝完。
心下以爲,這便是她挑釁這個女人的懲罰。
卻不想,蕭子勿下了最後的通牒:“明日,收拾完東西自己離開。”說罷,攬過少女徑自離去。
羽袅跪得筆直的身子塌軟下來,兮風撐住她,哭地泣不成聲。
她傷心不已道:“我就說不該招惹那位姑娘的!她是少主心尖尖上的人,在她眼裏,捏死我們就跟捏死一隻螞蟻那般。
蚍蜉撼樹,隻會死無葬身之地!”
肚子裏傳來鑽心的痛,是藥效發作了。
她顫抖着手将淚水擦幹,目光被淚水浸透,更顯出眼底狠厲的光,“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少主寬限的期限是明日。
距離明日不還有一整晚的時間麽?
一整晚,足夠發生很多事了!
不等她給兮風這個蠢丫頭解釋明白,腹中便又是一陣翻江倒海的疼。
羽袅忍不住痛呼:“先扶我去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