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該請上官老爺的,可惜老爹不在,隻好退而求其次,讓娘親出面,私自面見外男總要有個長輩坐陣才不算亂了規矩。
上官景儀原是步伐邁得緊快,後又聽身後有哒哒的腳步聲追上來,便改爲小碎步跑将起來。
濕滑的地面雨水還沒褪幹淨,如此一來,濺起的雨水難免髒污裙擺。
她也全然不顧,一心想替自己方才說的那番話正名!
從今往後,上官司業府的上官姑娘不再是上官天雲一人,還有她上官景儀,兩人平起平坐,并無差别!
天雲緊緊捏着裙邊,小心翼翼地跨過小水灘,很不能理解爲何她能走得那般快。
等到了堂屋跟前,上官景儀才生了怯,害羞地頓住腳步整理着衣襟,又扶正了钗環,今日的衣裙與頭面是特意搭配過的,很是清爽怡然,正應了雨後初晴的清新氣兒。
若能讓世子眼前一亮就更好了!
她緩口氣平複着呼吸,臉上調整出抹嬌怯的笑來,徐徐走進屋内。
“世子安好,大伯母安好。”上官景儀屈膝行禮。克制的目光投向地面,不敢放在扶手椅上端方的蕭子然身上。
僞裝的矜持也是矜持,她與上次相比确實長進不少,墜在她身後進來的天雲這般想着。
動作卻未停頓,也朝世子和母親行了禮。
“額……上官姑娘不必多禮!”
兩位姑娘一前一後進來,蕭子然便臉上呈現出幾分尴尬來,他悻悻地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忽然記起,這兩位上官姑娘都對父王有恩,而他隻爲天雲姑娘備了一份謝禮!
兩位姑娘,卻隻有一份禮,這下可如何是好?
吩咐下人将茶水奉上,秦氏笑道:“世子太過費心了,小女隻是略懂皮毛,原也是對王爺的貴體不敬,何須勞煩世子親自過府前來道謝?實在是讓妾身慚愧無地。”
“上官姑娘是父王的救命恩人,我做什麽都是恰如其分的,夫人不必介懷!”蕭子然瞄向天雲爽朗地輕笑。
秦氏暗自點點頭,這位小世子雖不是齊王親生的兒子,卻也是齊王府福窩裏金尊玉貴養出來的小世子,倒是一點也不驕矜,平易近人得緊。
天雲回以淡淡的微笑,不語。實在不知該說什麽。
上官景儀倒是鼓起勇氣看向他,臉上瞬時紅彤彤的顔色,比她亮粉的衣裙也不逞多讓。
她怯怯道:“伯母說的極是!都怪我強壓着妹妹出手,王爺不曾怪罪已經是喜不自勝,哪裏還敢受世子的謝禮?”
這話題又繞回謝禮了。
蕭子然眨眼的頻率加快,半晌又故作口渴,端起茶盞猛灌了口。
他輕咳幾聲才爲難道:“是……是這樣的……”
“來的路上,我那粗手笨腳的随從碰掉了一份禮,路上積水成潭,污穢不堪,禮物浸在其中便算是廢了。是不論如何也送不出手的,還望兩位姑娘見諒,改日子然定當另行備份再送過來。”
改日?
上官景儀忍不住屏了呼吸,改日是不是由世子親手送來還未可知呢!
她盯着蕭子然右手邊放着的鑲嵌金珠的貴重木盒,眼底是一晃而過的貪婪。
這份禮一看便是蕭子然精心準備的,連裝盒都透着華貴無匹的氣息,裏頭的東西定然更是價值不菲。
秦氏毫不在意地擺擺手:“何須如此!世子盡可将這份禮也拿回去,舉手之勞罷了,當不得厚禮的!”
“母親說的極……”是。
天雲也看出世子的窘迫,想開口幫他解圍,卻被上官景儀焦急截住話頭:“伯母說的是哪裏話!這是世子費了心思的一番美意,我們豈有不受之理?”
又不是讓你收禮,你婉拒的倒是十分直接幹脆!
惹得秦氏暗暗瞟向上官景儀,驚訝地挑起眉。
靈棋白眼翻上天。她急了!
蕭子然讪讪笑了聲,他猶疑地看向自己手邊的盒子,緩聲道:“這份禮,原是給上官姑娘的……”他問了好幾個屬下,才挑選出這麽件送女兒家最不容易出錯的禮物。
一柄以和田玉爲扇骨的海棠金絲紋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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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還很是憤怒,也狠狠臭罵過這個馊主意之人:“冬天送扇子?你腦子被門擠了?撅腚半天憋不出個好屁!全部給我去舉石磨兩個時辰!”
沒想到那個蠢材的狡辯聽起來還挺有些道理!
“扇通‘善’,上官姑娘對王爺施以援手便是我們齊王府最敬佩的良善之人,以物喻人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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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世子!”上官景儀從椅子上站起,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溢滿了欣喜。
“不是……”蕭子然思緒被打斷,他重重捏了下眉骨,又給忘了,這位也是上官姑娘,這下又把自己置于尴尬的窘境。
她定是以爲這是給她的,可他還是不想将錯就錯,“這是給天雲姑娘的。”
這是他百忙之中抽身親自挑的玉料,傾注了心思所備下的禮物,實在不想糊裏糊塗讓上官景儀得去。
可他沒想到,上官景儀又上狠招。
上官景儀本想渾水摸魚的,也是沒想到他會當場戳穿。眼角瞥到靈棋那個死丫頭都要憋不住笑了,定是在嘲笑自己方才自不量力想取代上官天雲之事!
這比讓她死還要難受!
眼眶的淚珠快要包不住,憋了滿眼欲落不落,她緊了緊後槽牙才憤憤道:“我知道世子偏看重妹妹,可這未免太過不公平,難道我便夠不上讓世子厚待些麽?”
禮物掉水溝,什麽見鬼的說辭?
如今又說這份是爲上官天雲備的,顯而易見的事,自己是被世子抛在腦後了……
上官景儀委屈地淌下淚。手指狠狠抵在掌心,不堪其辱地狠狠瞪向靈棋。
這滿屋子的硬茬她不敢造次,也隻有捏捏靈棋這顆軟柿子了。
秦氏護女心切,聽她口不擇言很是不悅,呵問道:“使性子使到外人跟前也不嫌羞臊?”
氣氛凝滞不動。
天雲想了想,終于開口:“多謝世子厚愛,隻是我實在擔不起這麽重的禮,既然堂姐姐想要,還請世子遂了她的心願。”
并非是她聖母,而是她料定今日若是收了蕭子然這份禮,難保心态不平衡的堂姐姐還會怎麽編排她。
倒不如直接給上官景儀,堵了她的嘴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