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道:“姑娘怎麽這幾日下習溜得比耗子還快?跟後面有狗攆似的!”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姑娘是逃難去的呢!
被她狠狠吐槽,此刻坐在車内的人也不輕省,天雲大口喘着氣偷偷撩起厚重的窗簾朝外望,見無人追上來,她慌張地催促車夫道:“劉師傅,快走!”
靈棋手腳并用爬上車。
“是,姑娘。”劉師傅一抽馬鞭。
汗血寶馬仰頭歡騰打着響鼻,白霧傾吐,揚蹄嘶鳴聲劃破長空,自朱門疾馳而去。
等蕭子勿趕到時,隻看到滿地喧揚的塵土與逐漸化小的馬車影子,若是此刻他還不能覺察出少女是在刻意躲他,那他便是傻子了。
可是爲什麽呢?
自醫館出來後她便躲着自己不肯相見,即使不經意與自己對視上,也是極快地閃躲過去,一副背着他做了虧心事的心虛模樣,偶爾還故作鎮定地朝他柔柔微笑,令他好氣又好笑。
被她若即若離的态度折騰幾日,蕭子勿受不了了,今日即便是追出宮去也要問個清楚!
蕭子勿徑自回到殿中,煌煌燭光照亮青岩地面,顯得空曠陰涼,他閉了閉眼,問常往:“殿裏魚食可是喂完了?”
常往替他撣去飛塵,想了想說:“還有好些呢,在蜜罐裏收着,殿下可是要喂魚?”
蕭子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似沒聽到他說的話,薄唇輕啓自顧自道:“既然沒了,稍後我出宮購些回來備着。”
常往:“……”
我就多餘回您的話!
※※※※
今日冬雨将歇,雨後初晴,散去了雲霧缭繞,陰霾多時的碧空如洗,亮堂堂的幹淨剔透,宛如一條蔚藍無暇的素練,瞧得人心頭敞亮。
司業府花廳裏。
上官景儀難得未在舞坊苦練,她躺在内廳的美人榻上小憩,左右各站着一名女使爲她捏肩捶腿,臉上浮現出惬意的微笑,比正經的主人家還要自如。
天雲逃也似的從宮裏回府。邁過雕花門檻,繞過噴出袅袅沉煙的四方青銅獸爐,到她近前時她才悠悠睜開眼。
天雲在紫檀木扶手椅上坐下,淺淺笑說:“堂姐姐好生惬意呀,盛京的生活堂姐姐已經完全能夠融入,看來堂姐姐是不打算回蔚縣了呢。”
她千方百計想參加百花宴,難道隻是單純爲着露次臉,等到了時日再乖乖回蔚縣去?
定是不可能的!
自從這位堂姐姐在茶館整那麽出幺蛾子,爲着攀附上齊王時,她便隐隐有所察覺,她的這位堂姐姐心比天高,應當是不打算再回蔚縣。
這次的百花宴便是她留在京城的機遇,若能借此得貴人青眼倒也是個不錯的踏闆。
“我回去如何,我不回去又如何?難道妹妹是怕我在,會搶了妹妹的風頭不成?”上官景儀眸子裏寫滿諷然,卻不敢流露于人前,畢竟眼下還得借大伯的勢呢!
可若當初換作是父親被提拔爲京官……
她本就是從自己手裏偷走這一切。德不配位必有災殃,上官天雲無才無能,也是時候該将東西一點點還回來了!
“堂姐姐說笑了,你能搶我什麽風頭?”細腰曼妙系着湖蘭半月水波絲縧,天雲把玩着上頭繡着幼童牽梅花鹿圖樣的香囊。
“呵~”
上官景儀輕輕笑了聲,揮開捶背的女使從美人榻上坐起身,正視着她。
行動間體态确實比她剛上京時要淑華柔美得多,不再像鄉野村婦那般大開大合,粗魯無狀。
看來習舞于她而言确實成效可觀。
“祖母同大伯商議過,特意許我以司業府大姑娘的身份赴這百花宴。如此,隻能委屈妹妹以司業府二姑娘的身份赴宴了。”
她掩飾住心頭的快意,微揚着下巴道:“不僅如此,日後妹妹談婚論嫁隻怕也多有不便。
若上門提親之人,是奔着妹妹的名頭,求娶大姑娘,妹妹定也别着急要同媒人問清楚才好!沒準别人求娶之人是……”我。
“到時若惹得妹妹空歡喜一場,那便是姐姐的不對!”上官景儀輕輕彎起唇角:“姐姐這廂先給你賠個不是了。”
“免了,妹妹我受不起。”天雲撩起眼皮看她,似笑非笑地抿了口香瓜茶。
今日上官景儀穿了身亮粉撕針挑花的曲水紋錦羅裙,原本暗黃的膚色與她臉上敷的象牙白脂粉并不服帖,交織在一起變成有些黯淡的灰色,而亮粉的羅裙越顯眼招搖也襯得她的膚色越發暗沉。
可她眼角眉梢的自信卻有十分。
真是好想把自卑分她一半。
靈棋就見不慣她自負到臉皮子劍戳不穿的模樣,她怼道:“堂姑娘果然好本事,上次哭嚎一場能讓老祖宗爲您掙個百花宴赴宴的資格,這次撒潑一通又能霸占本該屬于我們姑娘的名份,果真是比我們正經的大姑娘還要出風頭!”
上官景儀指着靈棋眼一瞪:“我是主子你是下人,你敢對我出言不遜?”仗着自小跟在上官天雲身邊,這個賤丫頭沒少挑自己刺。
你且等着吧。
等我嫁入豪門看我怎麽收拾你!
靈棋絲毫不懼,撇撇嘴小聲道:“堂姑娘也不用時時刻刻警醒我們您是主子。我們阖府上下可都見識過您的厲害了。”
“靈棋,少說兩句。”天雲制止了她。這丫頭又開始口無遮攔了。
上官景儀仍不肯罷休,還想教育她。正好撞上門房的小厮在廳外通禀,“姑娘,小的有事禀報。”
天雲撂下茶盞:“你且說吧。”
“府門外,齊王府子然世子遞了拜帖,讓小的通傳一聲。世子身邊的小厮隻說了。是來給上官姑娘送謝禮的,卻未說是哪位上官姑娘?”
“自然是我!”上官景儀低低喃喃了句,便率先走出花廳,瞧着步伐都透着迫不及待的勁兒。
“哎!”靈棋短促地叫喚了她一聲,她卻頭也不回。
明明是奔我們姑娘來的,堂姑娘着急什麽?
靈棋催道:“姑娘我們也快些走。”再晚那謝禮要被堂姑娘獨吞了。
她也不是幹不出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