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各設了一個紅漆嵌螺钿多寶格,格上是各國朝貢的名貴器皿,全是陛下禦賜之物。
自從右相姚正奇倒台之後,左相穆成業便是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乃當今聖上最爲重用的股肱之臣,如此受寵也無可厚非。
此時,穆丞相與廖參政坐于紫檀嵌琺琅扶手椅上,正商議着事。
廖參政坐在下首問:“左丞可有頭緒了,該爲二皇子謀個什麽差事好?”
此話一出,穆成業便頗有些頭疼地按住眉心,這幾日瑤兒逮着機會就在他耳邊念叨,苦苦央着他給二皇子找個肥差。
他長歎一口氣:“瑤兒對二皇子用情太深,二殿下不過才幾日的冷待,就讓她慌了陣腳,上趕着讨好于他!
也罷,這事先不急,左右二皇子墜馬摔折了腿,一時半會也好不了,待他傷養好些我再上奏,給他撿個押送糧草的差事也不遲。”
此行押運糧草至邊關,是注定不會順利的。
廖參政浮腫的眼皮微微眯起。
“讓二皇子去的話……會不會有些不妥?”
卻收到穆成業淡淡的一瞥,他話裏含着警告道:“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了。”
廖參政隻覺額角冷汗滲出。
二皇子你且自求多福吧!
連忙轉移了話題:“是是…是下官失言了!不知左丞近日可有聽聞那個風靡京城的膏藥,似乎是叫什麽……暖寶寶?”
穆成業沿着書架正找一本《博古通史》,聽此言,頓了一下才道:“自然聽過,如今這藥風頭正勁,恐怕少有人不知道了吧。”
那日瑤兒哭哭啼啼回來,似乎也是因爲這個膏藥,他便留心詢問了一下。
“據說是上官司業家的大公子搞出來的名堂,怪的是,從前也未曾聽過此子有這等能耐啊?”廖參政端詳了一眼左丞的臉色,見他對這話題感興趣,于是接着說道:“上官司業倒是好造化,生了個這麽能幹的兒子,如今白花花的銀子流水一般進了他的錢袋裏!”
穆成業找到了要找的書,聞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怎麽,羨慕人家有個好兒子?”
如何能不羨慕,那可是萬貫雪花銀!
廖參政長長地歎息一聲:“易軒若能有人家一半,我這廂是做夢都能笑醒”,又狀似無意地試探左丞。
“穆相可用過那膏藥了,當真有那般神奇的效用?”
“我倒是不曾用過,此膏藥功效之特殊聞所未聞,若是于人體有害……”
穆成業将手裏的書放下,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意味不明地看着廖參政。
他話未說完,但廖參政已然會意,起身拱手道:“下官明白了,這就去辦!”徑自告辭離開了。
他走後,穆夫人端着參湯推門進來,皺眉道:“瑤兒這倆日都不曾展顔,整日愁容滿面,想來是被上官司業之女氣得不輕了。”
聞言穆成業重重放下茶盞,杯托磕在紫檀霸王枨瘿木桌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他冷哼一聲。
“瑤兒受的委屈,我自會替她讨回來!”
昏黃燈光的隐映之下,是一雙陰沉暗濁的眸。
——
上回跑馬場上,天雲承諾了要給少年重新畫幅肖像,但并未說具體是什麽時候。
于是這次換成蕭子勿急了。
他亦不明着催你,隻用那雙烏潤的眸子望着你不說話,便好似能直直探入你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身後仿佛生有獸尾,在左右搖晃。
天雲染着蔻丹的小手撫在心口處,被他的清澈見底的眼神擊中。
“今日午休便給你畫!”
少年這才微微點了點頭,淺色瞳孔終于映上了一絲絲滿足。
午後寒風習習,洋洋灑灑的細雪覆遍了整個皇宮,宮裏各處喧鬧非凡,時有太監宮女行色匆匆的身影穿梭其中。
唯有臨華殿這一處,靜谧寂寥,恍若與世隔絕。
常來架起畫闆,有些驚奇:“奴才還是第一次見,這樣豎着作畫的呢。”這樣畫能畫得好嗎?
靈棋聽出了他語氣裏的質疑,嗆了他一句,“你沒見過的事兒還多着呢!”
這裏沒有膠布可以固定宣紙,隻能人爲地按着紙張四周,于是常來和靈棋負責一人按住畫紙一側。
少年抱劍而立,聽着天雲的指示,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左手放在劍柄處,衣擺别遮着劍穗呀,讓它垂下來,眼睛要望着我,若不看我的話待會兒怕是會畫歪掉哦。”少女軟軟地吓唬着。
“對對對,就是如此,千萬别動了!”
整個漫長的作畫過程,他便聽見兩個充當膠布的工具人時不時發出一聲聲“哇哦”、“啧啧”的稱奇之聲。
少年不耐地蹙起劍眉,被他們這麽一驚一乍吊起了心思,隻想走過去看看少女到底畫得如何了。
奈何他隻要略微一動,便會被少女嬌喝着威脅:“哎呀殿下怎麽動了?我這筆都畫歪了。”
少年便不再動了,故而也沒有發現少女眼底的狡黠。真是可愛!這副不耐煩皺着眉還是乖乖聽話的樣子,像極了前世她養過的那隻貓主子,一臉高傲卻還是攤開了雪白的肚皮在她面前乖巧任撸。
兩者眼神也驚人的相似,都似在居高臨下對她說——
呵,女人,便再縱容你這最後一次。
殊不知當你妥協過一次之後,就會有往後的無數次~
畫着畫着,少女突然感歎了句:“好長的腿!”
于是常來便稀奇地發現,自家殿下白皙的耳廓瞬間漫上粉紅。
少年無處安放的視線終究還是忍不住看向正在作畫的少女,少女身上披了層霞光,在紙上認真地描描畫畫,一雙琥珀色的杏眸如同融化了的楓糖,偶爾看過來還帶着絲絲甜意。
不自覺目光便在她身上停駐……
少年自以爲看得隐晦,殊不知已被一旁的常來洞悉了一切。小太監抿着嘴,心裏小人已經在嚎叫,沒曾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殿下這副模樣,眼睛都不錯地盯着人家看!
“畫好了!殿下過來瞧瞧,可還喜歡麽?”少女撂了畫筆,叫他過去。
心裏隐隐期待的少年面上卻絲毫不顯,他漫不經心收起劍,跟在自家後花園閑逛一樣,悠悠然地走了過去。
常來嘴角可疑地抽搐着,别裝了殿下,我都看出來了。
他看着畫。
少女看着他。
小小聲問:“殿下爲何不說話,是不喜歡麽?”
蕭子勿回神,眸中微暗道:“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