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一言不發,他雙目逐漸變得赤金,他的确産生了殺意,對自己唯一的孩子。
但這畢竟是他的孩子,是他和楚泱唯一的孩子,是他們血脈的傳承與羁絆,哪怕察覺到了這個孩子的存在可能會造成不好的結果,他卻依舊遲疑了。
他明明在第一時間就做好了決斷的,但現在卻在猶豫。
楚泱會生氣的,他清楚,哪怕爲了楚泱好,她一旦知道了,絕對會……
但韶楚翼留不得的,他的存在會成爲傷害她的一柄利劍,他絕對不允許這樣的存在,哪怕是他的孩子也不行。
在裴衍的心中,顯然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超過楚泱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
而就在他遲疑的這兩秒,噴泉池中驟然出現一道金芒,裴衍的眸色一冷,緊接着金芒倏地變得刺眼奪目。
所有人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除了站在跟前的裴衍,他似乎早就有所察覺一般,面無表情眼神冰冷的注視着池中的身影沖天而起,在空中盤旋鳴啼。
鳳凰的長吟還真的挺好聽的!
可惜在場唯一能欣賞的隻有裴衍,但他卻并不喜歡這種叫聲。
金光散去,一道碩長的身影懸空站在噴泉頂端,精緻近乎妖異的面容,讓人看了就移不開眼睛。
裴衍見過這張臉,韶楚翼張開了之後就是這幅模樣。
他之前見過了的,在冥界的時候,這小子要來殺他。
楚泱封印了韶楚翼在神界的所有記憶和力量,隻希望他當做一個普通的小孩子無憂無慮的成長。
這一點上,裴衍其實心中并不贊同,在他看來,楚泱的做法其實有點太慣着了,但他實際上又沒有反對,反而一直都順着她的想法意願來。
楚泱或許自己都沒有感覺到,她覺得她對孩子已經足夠嚴厲,但在裴衍看來并不。
楚泱将這個孩子看的太重要了,有的時候,裴衍會感覺在楚泱的心中,或許孩子的存在還要高過于他。
韶淩仰着頭,愕然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他外甥呢?他那麽大的外甥掉水池裏,怎麽沒了呢?
韶淩心中有個荒謬的猜測,不會吧……
青年緩緩的睜開眼睛,他漆黑的瞳孔中劃過一縷暗金色。
他居高臨下的看向眼前的人,視線主要就在裴衍的身上,尤其裴衍手中還沒有散去的可怖靈力。
青年緩緩的露出笑容,歪了歪頭說道:“好久不見,爸爸!”
裴衍微微仰頭望着青年。
作爲幼兒,他前兩天才見過裴衍,但作爲已經成年了,在神界被丢進秘境中曆練了數百年的他來說,這應該算是他第二次見到自己的父親。
作爲成年之後的他!
“如果我再遲一點出現,爸爸剛剛是打算殺了我嗎?”韶楚翼笑着問道。
“的确可惜,你出現的太早了!”裴衍說道。
韶楚翼彎起眼睛笑的很迷人,但裴衍卻不爲所動也不欣賞。
“我就知道爸爸一直對我心懷殺意,我的存在一直都不被你所喜歡,你一直都想殺了我吧?真巧,其實我也不喜歡爸爸,我其實……也一直想要殺了你呢。我們父子難得有一樣的默契,真不愧流淌着一樣血脈呢。”
裴衍聞言眸色愈發冷冽,也不知道是被戳中了,還是别的因素,在韶楚翼說這番話後,他周身萦繞着可怕的氣息,其中更夾雜着毫不掩飾的殺意。
在韶楚翼看來,這股殺意就是針對他的!
“真可惜,爸爸錯失了殺我的最佳時機,現在恐怕不适合再動手了。”
韶楚翼笑起來,笑的有些瘋。
“小……團子?楚翼?你……你怎麽變成這樣?”韶淩呆呆的問道。
韶淩當然聽得到眼前父子兩人的交鋒,明明每個字都能聽得懂,但卻又一個字都沒法理解。
這對父子……反目成仇了?
明明前兩天還好好的……明明才過去沒多久……
怎麽就到了相互要對方命的地步了呢?
韶楚翼瞥了韶淩一眼,往日關系親近的外甥與舅舅,此時去看不到一點溫情。
“你們的存在阻礙着媽媽,是她的軟肋是她的阻礙,媽媽不需要這些沒用的東西,或許……我應該幫她清理幹淨,讓她沒有後顧之憂,這是爲人子該做的。”
韶楚翼看着韶淩的眼神冰冷的沒有一絲絲感情,他動了殺念,他對他至親的人動了殺念。
韶淩感覺到了,卻又覺得不可思議,更是不敢相信。
可能嗎?
但事實又的确擺在眼前。
他捧着護着的親外甥……在想要殺了父親之後,又想要殺了他。
“不……裴衍,這不對勁,這不是楚翼,這不是他,他到底是誰?”韶淩猛地一把抓住裴衍厲聲問道。
半空中的韶楚翼微微歪着頭看着底下,他的視線一錯,看到了癱軟在地上的老太太。
她已經從昏迷中醒過來了,期期艾艾的呻吟哀嚎,失血過多,一隻手明顯廢了。
韶楚翼伸出手,老太太在驚恐的嚎叫中,淩空而起,被韶楚翼一把掐住脖子。
“區區蝼蟻,你剛剛竟然想殺我,還傷了我!”他單手掐着她的脖子,隻要稍稍用力,這個被他掐住的脆弱脖子就會咔嚓斷成兩截。
很簡單的事情,但韶楚翼卻并沒有立即這麽做,反而像要折磨她一樣。
像個拿到了玩具的小孩似的,韶楚翼的臉上滿是殘忍的興奮與趣味。
裴衍靜靜的看着,在韶楚翼真的要擰斷老太太脖子的前一秒,他倏地一揚手,重重的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
“适可而止!”裴衍冷冷道。
裴衍并沒有因爲韶楚翼是他的孩子而感到心疼,熊孩子得教訓才能記住教訓,他可不是楚泱,無條件的慣着他寵着他。
裴衍倒并不是爲了救人,單純覺得沒必要。那老太太或許的确被控制不是故意的,但既然傷害了他的孩子,那付出代價也正常。
可付出代價正常,卻并不需要韶楚翼親自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