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亮的無影燈下,顧子初的眸光如炬,鎖定在下方血淋淋的胸腔中,手上飛快地進行着縫合。最後,打結剪斷。
周圍的麻醉師和助手們都連舒一口氣,不過還是心理感歎,顧教授就是顧教授,速度手法真的是沒得說。
顧子初摘下手套,“收尾工作你來做。”他朝旁邊的助手說着,然後轉身朝門口走。
手術室的兩道門緩緩而開,将将踏出去便被大群家屬圍着,“顧醫生,怎麽樣了?”“沒事吧,是不是沒事?”
一張張臉上寫着焦急的臉,和滿眼的希冀;很多時候顧子初在想,可能他會堅持做醫生的原因,便是望着他的眼睛裏,有的全是期盼和希冀。
他不是神,他無法從死神躲回生命,但是他一定會竭盡全力去挽救每一個生命。這是信仰,這是職業的信仰,也是他生命中的信仰。
顧子初在家屬的目光中摘下口罩,唇角挽一抹笑,“手術很成功,你們可以放——”話還沒說完,面前一女人咚一下就坐到地上,失聲痛哭。
病人的妻子,因爲太愛,也太害怕失去。
人人都說做醫生的人最是絕情,對生命的隕滅已經司空見慣,所以才會在一次又一次的經曆中變得冷血無比。其實并不盡然,這個完全是看個人,有的人生性就冷漠,完全可以無動于衷;而有的人從醫幾十年,也還是會在某些虐心的場景裏哭得像個孩子。
顧子初是冷,整個人都冷,仿佛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關他的事情。但是他自己知道,在手術室裏,在病人面前,他的心是熱的。
他彎腰将女人扶起來,溫聲安慰,“放心,一定會康複的。”
女人哽咽着連聲道謝。
在安撫一會兒家屬之後,顧子初才擡腳離去,沒走兩步,便看見前方轉角處的阿筝。她站在那裏,眼波無痕,隻是在看向他的時候眼角洩出點怯。她怕他生氣,也怕他不理她。
腳步輕微一頓,還是繼續朝她在過去。
阿筝立在那裏,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進的男人;他的眉眼間喜怒難辨,隻是有些不經意的涼在四處蔓延。
同他對視,看他走近,畫面如一個世紀的慢鏡頭般。
“等我?”
“恩。”
“等多久?”
“一直。”
早上他轉身離開之後,就一直等在這裏。
顧子初心中一動,複而軟下來,她這個樣子讓他怎麽生氣。沉默片刻,問一句,“吃飯沒?”
“你不也沒吃麽?”她反問。
他深深看着她,歎口氣,伸手撫向她頭頂柔軟的發。在此刻顧子初的眼神中,似缱绻似眷戀,“我該拿你怎麽辦?”
阿筝睫毛一顫,擡眼看他,“對不起。”
顧子初唇角輕挽,澀澀一笑,“沒關系。”因爲是你,所以沒關系。
“走吧。”他拉她,“等我換衣服,然後去吃飯。”
她很溫順點頭,跟上去。
等顧子初換了衣服,兩人一同出醫院,吃了飯之後他問她,“跟我回家,還是?”
阿筝認真考慮片刻,說:“還是不了,過一陣子吧。”
他尊重她的選擇,“好,我送你,有什麽事情記得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還有,我會處理好家裏面的人,你什麽都不用管,好好待在我身邊哪裏都别去。”
“好,哪裏都不去。”
可是後來,又是誰在一遍又一遍質問她,“喬筝,你怎麽答應我的,你是個騙子嗎?”
騙子;
後來演變成整個連城都罵她是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