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筝準備的禮物也沒什麽太大的心意,袖口一枚。所幸是精心挑選,不算太一般,淡黑色的袖口上有着銀色脈絡,以圓心爲起點,紋路朝着四周伸展開去——低調卻又不是内涵。她覺得很符合他的氣質。
處于實習期的阿筝完成了每天在醫院的任務,她揉揉脖頸,打開櫃子換衣服準備下班。
他現在好像還在手術室。
阿筝決定先回去,親自做一桌飯菜等他回去,想必他也一定會歡喜的。
連城的冬天極冷,呵氣成霜,冰凍三尺。出了醫院的阿筝攏了攏自己的圍巾,縮了縮脖子朝地鐵口的方向走去。
地鐵上人挺多,下班高峰期的時間。有人讨論着今年的冬天,連城什麽時候會有第一場初雪。
初雪啊……
阿筝的腦中浮現出昔日的冬季連城,深冬時節會有漫天的大雪,白茫茫一片。還記得小時候,她最是喜歡和依依宋勤在雪地中打鬧,朝彼此高笑着扔雪球。
依依最是皮,明知哥哥不愛和咱們一起玩兒,還偏生要去惹。有一次,當涼城放學路過院子進屋時,依依硬是追上去,将一把冰冷的白雪從涼城後頸窩塞了進去——嘭,世界爆炸,哥哥一周沒和依依說過話。
在回憶間隙,地鐵到站,阿筝随着人流下車,一同朝出口湧去。
……
到家,阿筝告訴家中阿姨,今晚她下廚。阿姨覺得不可思議:“喬小姐,你還會做飯。”
阿筝笑笑:“我哥哥教的。”在她的記憶中,就沒有什麽可以難倒哥哥。
切菜的手猛然一頓,她忽而記起溫冬芸拜托她的事情,讓她給哥哥打電話,讓哥哥幫她打離婚的官司。
怎麽把這事兒忘記了,阿筝連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去客廳拿手機打電話。她一手環在胸前,一邊在想,現在是曼哈頓的淩晨,那應該是剛剛好哥哥起床的時間。
曼哈頓黃金地段高級公寓内的顧涼城,将将下床,便聽見手機鈴聲響個不停。他微微蹙起俊眉,他可不大喜歡在大清早就接電話。
“喂——”男人的嗓音透着電波傳過去,微微透着些低啞,或許這就是他不喜歡在清晨接電話的原因。“什麽事?”
“哥哥,我打擾到你沒?”
“你說呢?”
答案是肯定的,阿筝有些讪讪,隻好直奔主題:“媽……她要離婚了。”
顧涼城微微蹙着的眉在聽到這話時,又蹙得更深了些。他收回去拿水杯的手,用一種狀似不經意的口吻說道:“哦,那又如何?”
好像這個人,同他沒有任何關系一般。
聽電話那端的人口吻淡淡,阿筝也覺得難以開口,隐約覺得頭皮發麻。她沉默片刻,才緩緩說重點:“她要離婚,想讓你回國幫她打官司。”
屏住呼吸,等他回答。
阿筝站在偌大的客廳中央,隻聽得見那邊傳來的淺淺呼吸聲。她内心有些忐忑,隻是果不其然,她聽到了那毫無溫度的回答。他說:“阿筝,你什麽時候看我接過離婚的案子。”
顧涼城将自己的立場表明得非常明确,不關他的事,也更不會幫溫冬芸打什麽離婚官司,就是這樣。
阿筝點點頭,又想起他看不見,隻好又說句:“知道了。”
挂斷了電話,阿筝給溫冬芸發了條短信——“我已經和哥哥打過電話,他不同意。”
在臨水苑的席家,溫冬芸收到這條短信時,正和席路平吵得面紅不已。她說:“你會後悔的,席路平。”
席路平垂下眼睑:“我不會。你知道她有抑郁症。”
溫冬芸保養得宜的臉上露出近乎張狂的笑來,她一字一句道:“我說你會後悔,就會後悔。但願你我後會無期。”
她起身,轉身回了屋子,然後盯着手機看了良久良久……涼城啊,你終究還是怨媽媽的是不是?
既然你不願意助我,那我也拖沓不得了。
……
阿筝做了幾個家常小菜,蒜泥手撕茄子,糖醋排骨,地三鮮,肉碎蒸水蛋,還有一個酸菜粉絲湯。
當阿筝滿心歡喜地将飯菜端上桌時,卻發現來了個不速之客。她将蒸蛋放上桌,然後擡眸,望見顧欣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望着她。那氣勢,啧,真足。
“都是你做的,真費心思呢。”顧欣臉上挂着笑,是那種一如既往的笑。一眼就讓人覺得不舒服,怎麽看怎麽刺眼。
阿筝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然後邊解圍裙邊道:“怎麽,要一起麽,我幫你拿碗筷。”
聞言,顧欣卻蹙眉:“誰要吃你做的東西?”她上下大量了阿筝一番,止不住地冷笑:“看來你在這兒住的很開心啊。”
在阿筝原本寡淡的眉目間透出些涼,她淺淺微笑:“還算不錯。”
果然,這話讓顧欣氣得不輕,她嘴角弧度有些僵硬。這時,阿筝發現她手中拿着一個袋子,包裝精美,看來是送子初的禮物。
阿筝将圍裙搭在椅背上,然後道:“我得收拾一下廚房,不陪了。”正轉身欲走時,卻聽顧欣嘲諷無比地說道:“你真是把自己當這兒的女主人了?”
于是,阿筝本無意再說什麽,聽見這話,反倒起了興緻。她望向顧欣,挑眉道:“我如果說是,那又怎麽樣?”
有些人是容忍不得的,你越是容忍,便就越會當你是軟弱。接下來,就會陷入一種完全無法避免的惡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