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掃過來,衣着齊整的顧子初,和有些不搭調的阿筝。
身上的衣服褲子大了都不止一個碼數,肯定不搭調。
老爺子倒是樂呵呵道:“你們兩個愣着做什麽,趕緊過來坐。”
阿筝以微笑回應,然後由身旁子初領着入了座。也是巧,一大桌子人,對面偏偏就是顧欣和席文月。
兩人的目光如冰窖裏面寒針一樣,真是刺得她渾身都不舒服。索性,當做什麽也沒看見,低頭吃菜。
顧子初将一塊排骨夾到她碗中,“多吃點肉。”
阿筝點點頭,覺得對面兩道寒光愈發顯盛了……胃口全無,潦草吃了些之後便開始數碗中的米飯,一粒,兩粒,三粒,好多好多粒。
期間,阿筝隻是默默聽着,并不做聲。所以一頓飯吃下來,也還算安穩,畢竟她的存在感極低。
飯畢。
“那我便先領着阿筝走了。”顧子初朝着大家微微颔首。
“等等。”溫冬芸幾步追了上來,也沒看顧子初,隻是對着阿筝說,“我要單獨和你說幾句話。”
旋即,阿筝跟着溫冬芸先一步出了老宅。
阿筝站定,轉身,“說吧。”
溫冬芸臉上有着出人意料的嚴肅,她卻很平靜地開了口:“阿筝,一開始你讓我離開席路平,我還以爲你心儀席北。沒想到……你看上的竟是顧子初。”
“然後呢?”
“我想告訴你的是——”她深吸一口氣,道:“無論是席北還是顧子初,都不可能,你别想了。但凡和席家沾染一點點關系,都是不行的,你能明白嗎?我真是搞不懂你今天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不能明白。”阿筝的指蜷在一起,隐有些顫,“我不想去追問爲何,媽,我要的隻不過是和他在一起,僅此而已。”
複雜的情緒萦繞在溫冬芸的眼底,像是一張織就而成的網,将阿筝罩在其中。她凝望着阿筝,歎口氣道:“有你說的這麽簡單?顧子初是什麽人,未來顧氏财團的接班人,你能想象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概念嗎?”
“别說了!”一向心境清淡的阿筝也難得惱怒,她退開一步來,道:“你不用再說,我什麽都不會聽的。”
聞言,溫冬芸還想再說點什麽,隻是阿筝以及絲毫不停地離去。
原地的溫冬芸眼角凄凄,自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阿筝……你不聽,你終究會後悔,也會恨我。”
……
另一邊的老宅中,席北卻一路默默跟着顧欣。
顧欣前腳将踏入房門,便隐隐覺得身後不對勁,猛然回頭——對上的是男人一雙如墨般的眼瞳。
“你跟着我到房間做什麽?!”顧欣瞪眼,反手就欲将門給關上,豈料卻被席北伸出一隻手來,輕而易舉地擋住。
“把手拿開。”顧欣面上有些紅,不知是氣還是什麽,她卻在笑:“怎麽,看見我欺負喬筝覺得心裏不舒服,又來找我麻煩是嗎?”
男人的容顔涼薄,唇角挂着的笑也甚是冷,“你還真是說對了啊。”他頓了頓,旋即又笑:“讓我心裏不舒服的人,我自然也不會讓她好過到哪裏去。”
顧欣微詫,擡眸望着面前之人。
他分明在笑啊,可是爲何那笑意卻堪堪浮在表層,融不進去也透不出來。并且,能夠讓人感覺到一股噬人無比的寒意。顧欣覺得背後生出了帶刺的藤蔓,此刻正在她的脊背上蜿蜒爬行。
在她晃神之時,席北已經跻身入了房門,并且反手将門給帶上。見狀,顧欣直直退到牆角,雙手緊握成拳:“你要做什麽,這是我家,席北。”
“我自然知道是你家。”男人眼角微眯,透着無限鋒芒的同時,也有十足十的凜冽。他緩緩踱到她面前,幽幽而道:“所以,我不能對你做什麽,我隻是想和你說幾句話。”
“什麽話?”
聞言,男人将一隻手撐在她的耳畔,然後緩緩将自己的唇送到她的耳邊,“顧欣,你聽好——”低沉的嗓音開始泛濫,引人魔怔,“我記得上次就警告過你,看來你是記不住啊,是麽?那你還記得徐绾绾麽,那個聲名狼藉被趕出連城的女人。”
徐绾绾?
顧欣的睫毛顫動着,她在回憶這個女人。不就是那個以肚子裏面懷了席北哥的孩子,并且以此威脅,所以才回趕出連城的麽?
席北望着她的臉,輕輕一笑:“很多人以爲是她威脅我,其實不然,能威脅到我席北的人,怕是還沒出生就死了。你知道麽,因爲徐绾绾太蠢,蠢到動了阿筝的心思,所以我不會允許這樣一個人繼續待在連城。”
連城第一公子的手腕果然狠毒,言出必行也絕不會姑息誰。隻是誰又能想到,真是這樣的一個男人,竟然會讓一個女子成爲自己的軟肋。
額間密密麻麻地冒出細密汗珠來,顧欣的胸膛起伏得有些厲害。原來有時候,真相有時候竟然會如此令人難以接受。
“聽清了麽?”男人幽幽開口,嗓音如染寒冰,“你要是繼續一意孤行,那麽你就是下一個徐绾绾。”
待他說完,顧欣腳底都生出涼意來。她有些不相信,顫巍巍地望向渾身散着冷意的男人,“席北哥——”她輕輕喊着,有些啞:“我們打小就認識,十幾年了,竟然還比不上一個後媽的孩子?我才是你有血緣關系的表妹妹,喬筝她什麽都不是啊,爲什麽你們都要護着她!”
席北低笑一聲,道:“不要總是問别人爲什麽,應該多問問自己憑什麽才是。”
“是。”顧欣也跟着笑,語氣卻尖酸起來:“我忘了,你對喬筝可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可是奈何,喬筝的眼裏隻有哥哥啊,看都不願意看你一眼,誰能想到連城第一公子竟然會到一個女人都得不到的地步。真是無能,哈哈,實在是太好笑了。”
面對這般諷刺難聽的言語,男人的眼底卻依然浮着淡淡笑意,那般的涼。他不惱,隻是平靜地望着顧欣,道:“那又如何?她就是我席北要護着的人,誰敢有意見?”
一下子竟噎得顧欣說不出話。
屋子裏陡時寂靜無聲,仿佛能夠聽見铿锵有力地心跳聲,随時能夠穿出胸腔似的。
最後,顧欣說:“席北,你是瘋了。”
男人轉身離去,并未再說什麽,他的眼底透着涼與無奈……嗯,瘋了,然後呢?
人生不過一場煉獄,從未想着要活着回去,既然如此,瘋與不瘋,又有什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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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筝順着道路往下走着,周圍是巨大的香樟,有着幽幽清香。她是越來越搞不懂溫冬芸了,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一輛黑色的賓利慕尚突然停在腳邊,窗戶緩緩落下,露出顧子初清和的眉眼:“阿筝,上車。”
阿筝開車上門,同他一起坐在後座。大夏天的,車上就是兩塊,外間實在是太熱。
顧子初轉眸瞧着她:“怎麽臉色這麽難看?”他想到方才溫冬芸單獨叫她出去,又問:“說什麽爲難你了麽?”
阿筝吸吸鼻子,道:“沒什麽。”
聞言,他擡手輕輕揉揉她頭發,“有什麽要給我說。”頓了頓,又道:“你可是我顧子初的姑娘,不能受委屈的,不然說出去我的臉往哪兒擱?”
阿筝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将頭放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好舒服,好安心,真想這麽安安靜靜地靠上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