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顧子初下了車,阿筝覺得手心有細密的水光沁出來,緊張麽?她不知道。
顧家老宅應當有些年歲了,看上去每個棱角都透着歲月的味道。可以想象在一群又一群的飛鳥在上方飛過的同時,時間也從棱角上劃了過去。
老宅的牆面上是綠油油的爬山虎,透着蓬勃的生機,且張牙舞爪地朝着更上方生長去。
“别緊張。”顧子初拉着她的手,一步步朝老宅走去。他感覺到了她手心出的汗。
阿筝一隻手由他拉着,另外一隻手擡起來擋在眼前,以防那刺人的陽光。她輕輕問:“都有誰啊。”
“到時候給你介紹。”說到這裏,他頓住腳步回過頭來看她,黑眸中一片沉寂,“你隻要記住,我爺爺很喜歡你,就夠了。”
聞言,阿筝抿唇不語,隻是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剛走到門口,顧家的老管家就迎了出來,“少爺,您可算到了。”
管家是世故精明的人,看着顧子初拉着她,也不多作言語,隻是沖她禮貌微笑,然後側身讓路。
阿筝跟着走了進去,覺得雕花大門上的紋路甚是精緻好看。
果然是老宅啊,走進去時竟像是入了仙境般——院内青磚鋪地,長廊蜿蜒,小橋流水,一派清雅古樸之風。有着老宅獨有的白檐龍沿,更有着古色生香的一片風韻。
跟着老管家走了許久,繞過兩個四角涼亭便看見了正屋。
裏間已經聚了許多人,隻是有些近視的阿筝看得不大真切,隻是聽見熱熱鬧鬧的說笑聲頻頻傳入耳中。
踩入正廳,大家忽而都沉默,目光紛紛聚攏過來,落在顧子初和阿筝身上。
男人眉目清寒可鑒,他将目光緩緩從衆人臉上略過。最終,他望向坐在正中藤椅上的老人,唇角微彎,“爺爺,我來遲了。”
顧老爺鶴發雞皮,臉上卻散着紅光,很是精神。他哈哈一笑,“說什麽來遲不來遲的,快坐。”
在場的不止有顧老爺,還有顧嶽,也就是縱橫商場多年而屹立不倒的子初父親;還有坐在顧老爺另外一邊的是顧成華,子初的二伯,年近四十卻始終孤身一人;還有最邊兒上的席文月和顧欣,兩人的目光自阿筝出現那刻起,就沒有離開過。
隻是啊,那絕非是一種良善的目光,透着十足十的涼。
“爺爺,我把阿筝也帶來了。”顧子初輕輕将她從身後拉到身前,唇角有着十分清和的笑容,“她還非得給您準備賀禮了。”
話都替她鋪好了。
阿筝深深做了一個吐納,然後兩步上前,站在顧老爺面前。讓後伸手将手中包裝好的禮盒袋子遞出去,“爺爺,聽說您喜歡喝茶,我就選了一副茶具給您。祝您生日快樂,壽比南山。”
并不是很華麗的語言,隻是一席話娓娓道來,會讓人覺得聽起來很舒服。
顧老爺眼角的褶皺因爲笑容而微微加深,他接過茶具,“這丫頭真是有心了。”
打開來一看,是鍾愛的紫砂茶具。色澤、質地、品相、都是上上等。
一瞬,顧老爺便喜上眉頭來,擡眼看阿筝的時候眼中自然又多了幾分歡喜,“子初啊,阿筝是個懂事的姑娘啊。”
“爺爺這麽喜歡阿筝呢?”顧欣冷冷一笑,眉眼間卻透着無辜,狀似不經意地說:“那天我去商場,看見那茶具可是哥哥親自選的呢。”
聞言,顧老爺眼底精光一閃,隻是當做沒聽見般伸手去拿手邊的茶。悠閑自在地用蓋子浮了浮水面的茶葉,然後細細品嘗起來并不言語。
可能有時候就這樣,打心眼兒裏喜歡一個人的話,便聽不得别人講她的不好。就算是聽見了,也當自己是個聾子,什麽也沒有聽見。
見狀,顧欣咬唇不甘,還欲說點什麽卻發現一道深沉的目光鎖着自己。她将視線落在顧子初臉上,真是無法形容那是怎樣懾人的一雙瞳……哥哥分明隻是靜靜地看着自己,可是自己的後背卻像是爬了一千隻蟲,發麻不已。
“喬小姐。”
一聲極爲生疏的稱呼,牽動阿筝的神經。她順着聲源處看過去,隻見席文月雙手交疊身着青瓷旗袍坐在椅子上,目光正涼涼掃着自己。
阿筝将身子轉過去,不卑不亢地說:“在的,阿姨。”
“誰是你阿姨,還是喚我顧夫人好了。”席文月顯然說話有些不留情面,哪怕現在這麽多人。
阿筝也不惱,淺淺一笑,“好的,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