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欣眼底的慌亂一晃而過,她還是捂住自己的胸口顫巍巍地開口:“哥哥,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我是胸外科專家。”他将‘專家’二字咬得很重很重,“根本就沒犯病是不是?”
“哥哥,我——”
“我要聽實話。”
顧欣一怔,看着他眼底的光一寸一寸涼下去。她知道他生氣了,隻是她的倔強不允許自己低頭,隻好咬唇含淚道:“我就是看不慣你幫她,就是看不慣!”
“你什麽毛病?”男人聲線驟然降了好幾度,月光之下的眼瞳看起來格外的冷,“阿筝是我的女朋友,你三番幾次的挑釁,到底什麽毛病?”
“哥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她的雙眼通紅腫脹,隻是不停質問:“每一次都不幫我說話,爲什麽?!”
顧子初深深呼出一口氣,英俊眉眼間卻像是罩成霜。下一秒,他的手高高揚起來,在顧欣錯愕的目光之中,他準備給她一記耳光。
可是,沒有意料之中的耳光聲。
望着空中那隻指骨分明的手,分明那麽好看,卻很有可能下一秒就落在自己的臉上。不得不承認,顧欣有點失控,她從未想過,一直對自己無比溫柔寬容的哥哥,現在竟然想給自己一巴掌?!
“哥哥?”她抖着唇喊。
望着眼前女子清淩淩的雙眼,他的手終于落了下去,那麽的無力和無可奈何。然後他轉身伸手撐在樹幹上,另一隻手叉腰,眉宇間是微蹙的痕迹。
月光下,兩人都沉默着,直到席北的出現。将将寝室内出來的席北遠遠便瞧見了僵持不下的二人,隐約覺得氣氛不對,卻裝作沒看見般,“子初,回去了。”
顧子初轉過身來,望向席北,“你幫我送她回去,我找阿筝。”
席北先是一怔,旋即開口:“她睡下了。”而後又補上一句,“現在寝室大樓關門了。”
“我是老師,我進得去。”顧子初不多做停留,擡腳便走,卻被顧欣扯住袖子,“哥哥,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去。”
男人一言不發,隻是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旋即大步離去。他知道自己要什麽,容不得誰阻止。
盛夏的夜晚偶爾也有陣陣涼風吹過,如此清涼,卻吹不散顧欣心頭的半點怒火。看着顧子初離去的背影,她在心裏早已經喬筝殺了千萬次了。
喬筝,我的哥哥不會讓給你,就算是我死,也絕對不會讓給你!
席北不動聲色地将女子眼底的情緒盡收眼底,他豁然伸出一隻手扼住她的咽喉——措不及防地,顧欣瞪大雙眼看他,瞪大雙眼,“席北哥……你……”
像一隻來自地獄的手,随時都能取了自己性命一般的緻命。
男人力道用得剛剛好,足以令她完全講不出話來,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小命。
“聽好了——”他低低沉沉地開口,将自己俊美無俦的臉湊上去,逼視着她的雙眼,“我活到現在,能讓我稀罕的人不多。不巧,阿筝就是其中一個,你最好聰明一點,不要動她。”
末了,還補上一句,“沒錯,我這是威脅你。”
顧欣雙手狠狠拽着他噙住自己咽喉的那隻手,卻動彈不得半分,隻好張大嘴巴吃力地想要呼吸。
月光下,席北像是從地獄之中爬上來的血池修羅,絕情冷漠。他又将自己的臉湊近了些,幾乎快要觸上她的鼻尖。如此近的距離,才方便她看清楚自己眼底的陰鸷,“最好記住,我不管你是子初的妹妹,還是和我有着血緣關系的表親。你若動她半分半毫,我絕不姑息!”
說完,他像是怕髒手般,豁然後悔自己的手,若無其事地在空中拍了拍。
接下來,便是顧欣一通無比劇烈地咳嗽,在黑夜中格外地清晰。待她平複下來,便漲紅着一張臉質問:“你怎麽能這樣對我,我要告訴舅舅!”
“去啊,”男人傾城眉目間透着張狂,涼涼一笑,“我從未懼過誰,你請便。”
顧欣氣得直直發抖,咬緊牙關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沒時間送你,自己回去。”席北邁開步子,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我不是個紳士,抱歉。”
席北也走了,這讓顧欣氣得夠嗆,心底的火焰燃燒得不像話。她不甘心,爲什麽所有的人都要幫那個賤人說話!
沒關系,日子長得很,我們走着瞧!
——*——
517的姑娘們還處在亢奮之中,叽叽喳喳說個不停。肖潇卷着自己的袖子,謾罵道:“什麽玩意兒啊,大小姐了不起啊!我給你說阿筝,你剛才就不應該拉着我,我直接上去揍死她丫的!”
白富美也是有火氣的,阿筝今個兒算是見識到了。接過圓圓遞過來的毛巾,阿筝輕輕貼在臉上,寬慰道:“謝謝肖潇,不過當時場面已經很混亂了,肯定不能動手的。誰先動手,性質就變了。”
“啧。”圓圓掰開一塊兒巧克力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你現在還講道理呢,那個啥大小姐隻差沒有踩到你的頭上來了!”
“就是啊,”旁邊的佳佳也搭腔,“不禁嚣張得很,演技也很好啊,都可以頒給她十個奧斯卡獎項了。”
不止十個,得上百個。
阿筝輕歎一聲,伸手拄腮,另一隻拿着毛巾貼在臉上的手依舊沒動。她從來不敢去妄自揣測什麽事情,隻是顧欣的表現實在是證實了她内心大膽的猜忌。
“阿筝。”肖潇的喊聲打斷思路,“你說隻和席公子吃過幾次飯,也不熟悉,那他爲什麽要對你這麽好?你可不知道,當時那氣場,啧,真不知道收了幾籮筐炸裂的少女心呀!”
“我不知道。”她從來都不知道,爲什麽他對自己總是那麽獨特。
“還有啊,顧教授當時也太那啥了吧……”圓圓噘嘴,思索道:“不過也情有可原嘛,大小姐是咱們顧美人的妹妹。隻不過,兄妹二人完全不一樣啊,找不到一處相同點來。”
提起顧子初,胸口就傳來悶悶的感覺。阿筝知道,自己終究還是小氣計較的。她整理思緒,道:“别聊了,咱們早點洗洗睡吧,考試周可耽誤不得。”
聞言,大家一看時間,馬上11點了,是時候該睡覺了。
這時候,敲門聲突然響起,外面傳來顧子初溫潤的嗓音,“阿筝,穿好外套換好鞋子出來。”
寝室内的四人均是一怔,下一秒,其餘三人将目光紛紛投向阿筝。于是,阿筝隻好在三人意味深長的目光之中,溫吞吞地站起來放下毛巾,然後慢條斯理地穿外套換鞋子。
“你快點啊,顧教授等着呢。”肖潇瞅着她,有些着急,“阿筝你是烏龜嗎,這麽慢!”
圓圓和佳佳也附和,同時催促着她動作快一些。在三名舍友貼心的催促下,阿筝終于收拾好了。
打開門,落入他青山綠水般的眉眼中。旋即,他拉過她的手,“走吧。”
阿筝保持沉默,卻很配合地跟着他走。
目送阿筝離開的舍友們微微有些惆怅,剛才好像是她們無比催促阿筝……然後又是一盆狗糧?
罷了,狗糧多吃吃,也就習慣了。
……
一路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隻是他拉着她的手從未松開半點。一同走到了銀白色大奔車旁,他替她拉開副駕駛的門,“上車。”
阿筝乖乖坐上去,關上車門,看見他繞過車頭走到另外一端開門上車。他坐上來,整個身子都俯了過來,眼前是他放大的英俊面容,惹得她呼吸免不了一滞:“子初,你做什麽?”
很近的距離,他擡眸看她,黑瞳深沉,“嗯?”然後見他伸出雙手,目光卻緊鎖着她的眼瞳,“我幫你繼安全帶,你以爲我要做什麽?”
果真,他拉過安全帶小心翼翼系好,便坐直身子幫自己系安全帶。旁邊的阿筝本就火辣辣的臉頰更加發燙了,她支吾了一下:“我沒想什麽。”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眼角隐有笑意,“我也沒說你在想什麽。”
阿筝愈發尴尬了,這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無所謂,反正在他的面前,智商這種東西幾乎不存在。
爲了緩解自己的尴尬,阿筝開口問:“去哪裏?”
他默了默,說:“我那裏。”而後又覺得不妥,補上一句,“我有話想和你談談。”
阿筝也默了默,“好的。”
連城的夜色很美,随着車流穿梭,車窗外是飛快倒退的霓虹色彩。一排又一排的梧桐在夜風中簌簌作響,樹葉枝桠不停地擺動着,像是無數隻餓死鬼的手同時朝天空中伸去。
靜谧的車廂之中,阿筝正襟危坐,身邊的他突然開口喚她,“阿筝。”
她回過神來,轉過頭,可以看見他矜貴清俊的側顔以及根根分明的濃密睫毛。
他沉吟,說:“等下回去說好了。”
阿筝點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