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校論壇上诋毀阿筝的人,是你沒錯吧?”男人的唇角有着涼薄弧度,他目光沉沉地看她:“你是真的太蠢,怎麽會想到去動阿筝呢?”
徐绾绾像是被人抽走最後一絲力氣般,整個人癱軟着。她将自己的唇咬出血珠來:“就那麽喜歡她?”
男人雙手環在胸前,微微俯身看她:“你先回答我,是不是你。”
那張英俊的面容在眼前緩緩放大,徐绾绾痛苦地閉眼,然後顫聲說:“是我。”
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口吻,讓人聽不出第二種可能。
她的回答,讓男人本就涼薄的眉目更多了三分的寒意。他深深吸了一口煙,在一片煙霧中開口:“僅此一次。如果下次你再敢有什麽舉動,我會讓你死無全屍。”
死無全屍。
字字無情,字字清冷,一下又一下刺痛她的心髒。——那一瞬間,像是有千萬把利刃同時捅入心髒,讓小小的心髒不堪重負地流着鮮血。
面對她的痛苦,男人完全視而不見,隻是笑了笑:“就算我坐視不理,也還有一個顧子初。徐绾绾,你該不會認爲他顧子初的人是你可以随便整的?”
顧子初是披着羊皮的狼,還是一匹餓狼。
後來,英俊涼薄的男人将煙頭摁滅在牆上,扔在腳下。他轉身出去的時候,都舍不得多看一眼手術台上虛弱狼狽的女人。
有人問:連城第一公子竟然如此無情無義,簡直涼薄至極。
有人回答:他從來都不是無情無義,隻是将自己的情深都留給了一個根本不可能的女人而已。
——*——
推開宿舍的門,阿筝走進去,發現三個舍友都坐在桌邊眼巴巴地看着她。
阿筝将包挂在牆上,又将傘靠在牆角。走到鞋架換鞋,一邊換的時候才不經意地問一句:“怎麽了?”
“你沒事吧,阿筝?”肖潇雙手托着下巴望着她。
“沒事的。”她知道舍友們是擔心她被論壇上的帖子影響心情,“你們不用擔心,我真的沒事。”
“女生說沒事就是有事。”佳佳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眼鏡,“阿筝你要是難過就說出來,那樣心裏面會好受點。”
阿筝趿拉着拖鞋,也拉過一根闆凳在桌邊坐下,趴了上去:“我真的沒事,就覺得有點累。因爲畢竟我沒有做什麽,别人願意說什麽就随他們說去,是不是?”
“這心态好啊!”圓圓取出一包薯片,撕開的時候包裝紙沙沙作響。她朝阿筝遞過來:“吃點零食,心情好!”
阿筝搖搖頭,推回去:“子初說吃零食不好。”
517的室友頓時感覺吃了一把莫名其妙的狗糧......圓圓憤憤地朝嘴裏面塞着薯片,一邊說:“單身狗拒絕這碗狗糧!對了阿筝,這件事情,顧美人知道了嘛?”
“他知道。”阿筝說,“他早就知道。”
席路平是他的舅舅,理所當然肯定知道的。而且,當初知道的時候沒有什麽反應,現在也不會有什麽反應了。
“那顧美人知道了,他怎麽說?”
“他不在意。”
又是一盆狗糧!
肖潇啧了一聲:“阿筝,你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系吧,命格怎麽生得這麽好?”
“就是啊——”佳佳将尾音拖得老長,感慨說:“現在又是連城第一公子的妹妹,羨慕得我想哭......”
在外人眼中,成爲他的妹妹,竟然是這般惹人豔羨的事情嗎?一時間,阿筝走神,眼前浮現出那雙流墨般深沉的黑色眼瞳。嗯,他的眼裏始終都有着千山萬水。
“那一起生活過嗎,阿筝?”女孩子都是八卦的,肖潇忍不住追問:“是不是真的和外界傳的那樣啊,特别高冷啊?”
嗯,特别特别高冷。
話到了嘴邊,阿筝也隻是笑笑:“沒有住在一起過,就是就是一起吃過幾頓飯。”
“那怎麽樣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席公子美顔盛世啊,不是嗎?”
阿筝一時汗顔,這果真是個看臉的時代嗎?她輕輕地笑笑:“子初最好看。”
于是乎,517的舍友們都怒了:“阿筝!你這個動不動就撒狗糧是什麽鬼?”
阿筝立馬閉嘴,她有嗎?
*
連城的天空有着淺淺浮動的雲層,像是點綴上一片碧藍中的棉花糖。在如此天光之中,徐绾绾卻覺得恍如隔世。
身在人流,卻孤獨得像鬼魅。
行走的時候,腳步輕飄飄的,虛浮得像是随時都可能倒下去。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次地邁步都牽扯到下體一陣疼痛。
徐绾绾始終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到底是怎樣的最無客訴,才讓她走到現在這般田地。
一開始,就不應該靠近那樣的男人。
這世間,偏偏存在着這麽一種男人,他是穿心的利箭,他是裹糖的毒藥。——可是你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回被他吸引,無論是怎樣的相遇,你都還是會栽在他的手中。
哪怕他日是萬箭穿心的下場,也要享受那微薄不已的缱绻。
昨夜如夢,徐绾绾眯了眯眼,覺得陽光刺得眼睛生疼生疼的。她差點以爲隻要夢醒,那麽她就沒去過那個小診所,也沒有失去肚子裏面的孩子。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徐绾绾讷讷地說着,眼神空洞,她隻是不停地重複不可以就這樣!——失去身體失去感情,到頭來連孩子也不願意留給她,真的就這樣?不可以!
興許當時是鬼迷心竅,又或許是堕胎已經令她失去了理智。于是,徐绾绾就那麽攔下一輛的士,直奔席北的公司。
不消一個小時的時間,席氏集團的樓下便圍滿了各家媒體。——此時此刻,在席氏大樓的樓頂,有個女人要跳樓。
所有人屏住呼吸,紛紛仰着脖子盯着幾十層高樓上的女人。距離太遠,看不真切女人的面容,隻能隐約看見她身着淡黃色的長裙,裙擺在空中翻飛,還有她的長發在頂樓的風中淩亂飛舞。
各家媒體記者已經就位,有人扛着攝像機對準頂樓,也有妝容精緻的女記者對着鏡頭做着報道:“觀衆朋友大家好,我現在位于席氏集團樓下。正如大家所見,現在頂樓一女人意欲跳樓,圍觀群衆已報警,後續情況将會跟進,稍後爲大家轉播。”
陣仗浩大,惹得席氏集團幾個高層都露了面。——四十多歲的高層們蹙着眉,十分焦頭爛額,拿過一個喇叭就朝上喊:“這位小姐,不管你是出于什麽原因,請你下來再說好嗎?”
迎風而立的徐绾绾唇角扯出蒼白無比的笑容,她已經不要退路了,還會聽你誰的勸嗎?
王生腳步匆匆地走進總裁辦公室,他望着落地窗前眉眼深沉的男人,“總裁,現在在樓頂上要跳樓的人,确實是徐绾绾沒錯。”
那一瞬,男人英俊的眉目徹底沉了下來。他想過這個女人是死纏爛打令人惡心了點,但是沒想到竟然會做到這樣的程度。
與此同時,接到消息的,還有阿筝。——她滿手泡沫地在廁所搓着衣服,剛剛将一件兒衣服扔進盆裏,就聽見外間舍友近乎失控的喊聲:“阿筝!這不是你那個高中閨蜜嗎,現在站在席氏公司樓頂要跳樓!”
阿筝滿手白花花的泡沫,近乎滞住般,她僵硬地轉頭看去:“你說什麽?绾绾跳樓?”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那視頻上淩亂狼狽的人,不是绾绾還有誰?——心頭忽然一緊,然後頓頓的疼痛着......绾绾你終于絕望了嗎,要這樣來反抗嗎?
在原地僵硬兩秒,阿筝便飛快地擰開水龍頭沖了沖手。她跑進寝室,胡亂從鞋架上取下一雙鞋便将腳踩進去。
“阿筝,你去哪裏啊,喂——”
已經聽不清楚後方的舍友還說了些什麽,阿筝飛快地奔跑着。她真不敢相信視頻中那個狼狽不已的人,是自己當初認識的那個活潑開朗的绾绾。
趕到的時候,場面快要失控——人群圍得裏三層外三層,記者警察,還有些圍觀群衆。而當事人绾绾,她站在樓頂,撕心裂肺地喊着:“不要上來!不要上來!誰要是敢上來我立馬跳下去!”
和所有電視劇中的情節一般,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随警察一同到來的還有心理專家,正在十分努力地做着工作。心理專家拿着喇叭,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上空的绾绾打斷:“我什麽也不聽!我要見席北!他要是再不出來我便要将一切一五一十地通通說了!”
聽見如此言語,阿筝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她真的不想看見绾绾這樣,她這樣隻會将席北那樣的男人徹底惹毛。往往,惹毛席北,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阿筝身側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掌心沁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水光。猶豫半晌,還是邁腿朝心理專家沖去。
“喂喂喂,你做什麽!警察!”
專家很顯然被突然竄到眼前的阿筝吓到,而阿筝隻是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喇叭:“不好意思,我隻想借借這個,我是她的好朋友。”
喇叭到手,阿筝放到嘴邊,“绾绾!绾绾!看這裏!”
高樓上的人立馬便有了反應,視線空洞且涼地落到下方人群之中。很快,她便看見了人群之中的阿筝——還是那副清水芙蓉的模樣,好比淡淡的水墨丹青。
都喜歡這樣的阿筝呢。
徐绾绾唇角的笑容愈發濃烈,嘲諷鄙夷,痛苦絕望。一眼看過去,真相是有人在她臉上挂上了千般面具。
“绾绾,就算有什麽事情,你下來和我說好不好啊?”阿筝喉嚨像是塞了一張砂紙似的,喊得十分吃力:“你千萬不要拿生命開玩笑,隻有一次的,别犯傻啊绾绾!”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阿筝,眼中露出希冀來,希望她的話能夠起作用。
“生命?他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