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筝擡手敲門,清清脆脆的三聲。
裏間傳來他清冷嗓音:“進來。”
開門進去,鋪成擺設照舊,連那桌上的兩盆多肉的位置,也沒有移動半分。窗簾拉開了一半,散進的光線也被百葉窗切割成細碎紋路,落在地闆上。
他坐在桌前,渾身清冷,指骨分明的手指拿着限量版黑色鋼筆,正在認真地書寫着什麽。
“顧教授。”她不高不低地喊了一句。
“等等。”他沒擡頭,淡淡說道。
阿筝靜靜站着,等待。她望着他,想象着——這就是那個讓她等了整宿卻始終不願意見她的男人。
沒關系,都不重要了。
一聲輕響,是鋼筆擱在桌面上的聲音。他放下筆,方才擡起清黑的眼瞳看她,“喬筝。”
阿筝望着他,沒吭聲。
“無理由無假條,曠課多次。”他如是說。
阿筝睫毛顫了顫,還是沒吭聲。
顧子初見她沒動靜,于是冷笑一聲:“你在躲我,是嗎?”
“沒有的事情。”阿筝将手交疊在身前,看起來規矩得很:“顧教授,以後這種情況不會發生的。我也保證自己盡量在期末不挂科。”
她不鹹不淡的語氣,讓他隐隐生怒。心煩意亂,他掏出煙盒來,咬出一支煙,點燃。
很少會有這種時候,他将自己的情緒暴露出來。阿筝知道他不悅,但是卻不知爲何。
“顧教授,要是沒事,我先走了。”她朝他微微俯身點頭,然後轉身朝門口走出。
男子眸光一滅,将香煙扔在地上便快速起身,越過辦公桌朝她走去。
阿筝擰開門鎖,她一拉門的瞬間,另一道怪異巨大的力量橫亘進來,重重将有一條縫兒的門‘嘭’一聲給撞上。
“想走?沒門。”
促狹轉身,卻發現他雙臂都撐在兩邊,将她圈在裏面。
不小心對上視線——他的黑眸沉沉如澱,像是揉碎暗夜中的星河藏在裏間,隻讓人看得移不開眼。
阿筝别過頭,縮着身子,“顧教授,沒什麽事情,就讓我走。”
“你倒是沒什麽事情。”他的嗓音依舊幹淨,卻染着不動聲色地寒意,“你可知,我快出大事情了。”
顧子初這等人物能有什麽事情?阿筝抿唇,不語。
男人高大的身軀将她徹底攏住,猶如一片陰影挾裹。他不肯給她半點逃走的機會,隻是這麽圈着她,垂眸看着她。
他的目光,那樣深,那樣沉,要将她拖入地獄般。
“顧教授,你别這樣。”阿筝輕輕說,卻始終不敢看他。
對于她的話,顧子初完全置若罔聞,隻是将一張颠倒衆生的臉湊得更近:“跑去聯誼,然後還要和别的男生去吃飯,嗯?”
阿筝一怔,他這是幾個意思?
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頸,指尖觸到冰涼冷硬的物體。毫不猶豫地,阿筝拽下了那條項鏈,這才擡眼看他:“顧子初,别說沒用的。這條項鏈,早就想找機會還給你,現在,物歸原主。”
那一瞬,光暈迅速消泯在他的眼底。
鑽石的光澤,幾乎刺痛了顧子初的眼。他目光更加深沉地望着她:“喬筝,你是給我來真的?”
一宿等待,一條短信,兩月冷戰。——徹底宣布他們關系的告破。
阿筝面上維持着波瀾不驚,點點頭:“在一起,都很累。我放過你,你放過我。”
“誰放過誰?”他一拳砸在門上,重重地,嘭一聲炸開在她耳邊。
阿筝吓得屏住呼吸,覺得空氣都被震碎。手中的項鏈一松,垂落在二人之間,寂寞地躺在冰涼的地闆上。
“放過?”他再次确認自己并沒有聽錯,雙手蓦然從門上滑下來:“你确定要我放過你?”
胸口有點窒息,有點鈍痛,有點郁結。阿筝仔細分辨着自己内心的想法。
“嗯,”她輕輕應着,盡量讓自己不去看他:“我的回答就是——”
嘭!
又是一聲巨響,切斷了她沒有說完的話語。
阿筝瞳孔微微放大,望着他開始流血的拳頭,剛才隐約聽見了骨碎的聲音。牆上留下四個血點,彰顯着男人的力量。
“抱歉。”顧子初重新擡起臉,又是一片清冷:“剛才是我失控,我讓你走,那話不必再說,我明白。”
阿筝沒接話,視線落在他的右手上。——漂亮的指骨上血肉模糊,指尖微微發顫,他卻如刻意壓制般握緊拳頭。
“那學生就先走了。”她澀澀地說道。
他看她一眼,轉身,說:“好。”
這次,阿筝終于順利無阻地出了門。下了樓,外面是明晃晃的天光,讓她的眼睛刺痛無比……越來越痛,痛到眼淚都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