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渴望的目光中,顧子初夾着課本走進來——身姿挺拔,姿容卓絕。
隻是,他更冷了,漂亮的眉目之間布滿清寒。
打開大屏幕之後,他的視線朝下方淡淡掃一圈兒。然後伸手拿起花名冊,“點名。”
所有的人都很淡定,除了阿筝的室友們——因爲阿筝沒來。從來不翹課的阿筝竟然任性了一把,什麽也沒說,隻是說不去。
“喬筝。”清清冷冷的兩字從他的唇中吐出來。等了片刻,他擡眸:“沒人?”
上次假答到就被批了,這次萬萬使不得,室友們登時就慫了。
果然,顧教授的眸子寸寸涼下來,直直戳到衆人心坎裏面去。他說:“平時成績扣五分。”
此話一出,嘩然一片。
雖說平時成績隻占百分之三十,但是扣五分去,就意味着期末不挂科的概率就減少。
室友們都替阿筝肉疼。
當這個消息傳到阿筝的耳裏時,她卻漫不經心地說:“沒事啊,我不是很關心,不會挂科的。”
她自己有多大能耐,她清楚。
再一周病理課的時候,顧教授又點名:“喬筝,還是沒來?”他啪地一聲合上冊子,指骨隐隐泛白:“平時成績,再扣五分。”
接下來的兩個月,她從未上過他的課——就這麽惡性循環的,30分平時成績全部被扣完。
“喬筝的室友,在哪裏?”他終于忍無可忍。
517的三個姑娘一臉驚慌地站起來,望着講台上若流光剪影般的男子,“顧教授,在這裏!”
“替我轉告喬筝同學,再不來上課。”他頓了頓,然後字字清寒刻骨地說:“她挂定了。”
當室友們傳達這個消息的時候,阿筝将好背上小提琴正準備出門。她回過頭,說:“他這是威脅。”
“是啊,”肖潇小弧度地甩手,想要讓自己剛塗好的指甲幹得快一點,“不過我真是搞不懂你,顧教授的課可從沒有人曠啊,你咋就這麽執着?”
“碰巧都有事而已。”阿筝淡淡道,兩個月的時間以來,讓她的下巴瘦得更尖了。
“那你下周去不去?”肖潇吹吹指甲問。
她沉默,垂下長長睫毛像在想什麽。半晌後,擡頭:“我可不想挂科。”
阿筝想通了,上課是上課,公私分明。
盛夏已至,去上課的途中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陽光透着灼熱,将衆人裹住。
大家說說笑笑,隻有阿筝一人在後面默默跟着。——她比以前更沉默,更安靜,更寡淡。甚至說,有時候你根本就感覺不到她的存在感。
進教室兩分鍾,上課鈴便響了。準時無比地,他夾着課本走進教室,阿筝的目光劃過他矜貴清瘦的側顔,落在窗外茂盛的橡樹上。
阿筝勾勾畫畫,寫寫停停。她聽得很認真,但是卻沒有再看過他一眼。
哪怕是一眼。
講台上男子眸光清寒如玉,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窗邊。卻發現,她不肯看自己。
耳中不斷鑽入是他幹淨純粹的嗓音,阿筝卻垂眸盯着課本,寫得飛快。
速度越來越快。——他忍不住看她,然後加快自己說話的語速,卻發現她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隻是手上動作是愈發快了。
最後,速度快得有同學舉手:“顧教授,太快了,我們跟不上。”
他下意識去看她,發現她停筆望向窗外,神情專注。
呵。
兩節課很快,下課鈴聲響起時,顧子初并沒有如往常那般夾起課本便走。他站在講台上沒動,有大膽的女同學便湊上去問問題,隻是他的回答簡單又舒冷。
“阿筝,走了。”室友叫她。
還在看窗外的她回過神,點點頭,起身。抱着課本,出教室的時候他正好走在身後,她并未察覺,隻是覺得鼻息之間隐隐有薄荷香。
正想回頭去看,旁邊的人卻叫她:“阿筝,下周有個聯誼,你去不去?”
阿筝想了想:“嗯,和你們一起。”
身後男子眸色一斂,視線落在她白皙的後脖頸上。瘦了不少。他加快步子,越過她,出了教室。
前方挺拔清俊的背影,像是刻意彰顯他的存在般,令阿筝有心虛的感覺。爲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明明已經是沒有關系的兩個人。
那次的聯誼,阿筝是去了。她覺得自己盡快走出來,不失爲一件好事。誰失去誰都活的下去,她知道自己能夠正常呼吸,正常維持身體機能,就夠了。哪怕在深夜胸口會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沒有關系。
聯誼上的一位學弟對她表示好感,兩人互換了電話号碼。學弟說:“你在聯誼上太安靜了,但是你的美麗不容人忽視。很抱歉如此唐突,可我沒辦法控制自己對你一見鍾情。喬學姐,我們可以試着交往嗎?”
聽完一番近乎表白的話語,阿筝的心裏面并沒有太大的起伏。甚至一點心動的感覺都沒有,是被顧子初耗盡了嗎?她自嘲着想。
可她還是婉轉地說:“先試試做朋友吧,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再深入。”
她這樣說,已經讓學弟十分高興了。
對了,忘記介紹學弟。——姓江,名澤。他生着一雙明亮的眼眸,笑起來的時候露一口白花花的牙齒。整個人像是太陽花,讓人一看就覺得十分溫暖。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會覺得輕松,或許因爲他時常會說些幽默的話來。
那天,剛剛打完籃球過來的江澤,透過窗戶看見了正在上課的阿筝。她的容顔靜好,細細一看宛如水墨丹青,無法描述的美。
他捧着籃球,走到窗邊,揚起手揮着。——很快,她注意到了他,用唇形對他說了一個嗨。
他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說:“今兒中午一起吃飯。”
那鬼臉真的太滑稽了,她的唇角有些笑意,然後點點頭。
江澤滿意地拍着籃球走了。
阿筝卻惹來三人嫉妒的目光,室友說:“這個小鮮肉也太嫩了,學—姐—哦—”
陰陽怪氣地叫她學姐,讓阿筝哭笑不得。
講台上的男子将一切都盡收眼底,他看見一個男生對她做鬼臉,然後邀請她吃飯。她笑着說好。
他講着課,聲線平穩,内容豐滿且條例清晰。——隻有他知道,内心究竟有着這樣的波濤洶湧。
阿筝删除了關于他的一切,手機号,短信,郵箱。除了記憶,她什麽都删了。
除了每周上課的時間能見到之外,也不會有碰面了。免得彼此尴尬,這樣子最好。
要知道,她也是一個理智的人,不會幼稚地去死纏爛打。再說,對于顧子初那種人,死纏爛打是極不頂用的一種行爲。最後,她覺得那樣真的狼狽。
等他一整宿,便是極限。
或許有人說她薄情寡淡,但是她向來如此。可是同時也想反問,那種心痛的感覺,真的有人懂嗎?
盯着窗外發呆的阿筝突然被人捅了捅,望向身邊的室友:“嗯?”
謝圓小聲提醒:“顧教授叫你呢。”
這意味着必須同他對視,阿筝不緊不緩地站起來,眸光輕烙烙地落在他臉上:“在。”
“曠課多次。”他望着她,眸光清冷:“下課來一趟院辦,我的辦公室。”
對上那黑色眼瞳,就像被吸入漩渦,抽不出身來。她隻是淡淡點頭:“好的。”
快下課之前,阿筝在課桌下摸出手機,編輯短信——
“江澤,中午不能一起吃飯了,臨時有事。”
“什麽事啊?”
“教授叫我去辦公室,你先去吃吧。”
“這樣啊,那好吧,下次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