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冬芸柔柔喚着,目光落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男子臉上,“我又來看你了,這一次也帶了你最愛的百合花。”
用指尖輕輕撫着男人的眉目,她笑得溫柔:“你放心,很快了……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将十倍替你讨回。”
溫冬芸的笑容參雜着陰冷濕寒,仿若夜間鬼魅,隻是她唇角弧度仍然溫柔得滴水。
這時候,手機鈴聲的響起,打破此刻的安穩平靜。
一瞥手機屏幕,席路平打來的,她不耐地蹙眉。可等接起來的時候,聲調卻又變作輕松愉悅的樣子:“路平,怎麽了?”
“你在哪裏,現在很忙嗎?”席路平在會議間隙抽身出來,一個人踱到露台打電話。
他這話卻讓溫冬芸起疑,怎麽平白無故關心她的行程了?莫不是露了什麽端倪?再說,席路平人應當在香港,她就是挑他出差間隙出來的。
“我和宋太太在美容院呢,怎麽了?”她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溫和。
“哦,是這樣,”席路平将手擱在欄杆上,有風吹過來,他眯着眼望着四方的高樓大廈:“阿北那個小子,總是不讓人省心……家裏保姆來電話,說他發燒得厲害,不肯吃藥也拒絕去醫院。”
做父親的到底是關心兒子的,就算平日不當表露出來,也總歸是有的。溫冬芸唇角嘲諷,卻道:“嚴重麽,叫了家庭醫生來看麽?”
“死小子,不讓醫生看,門兒都不開。”說到這裏,席路平重重歎口氣:“東芸,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做個好母親。就算阿北很抗拒你,但是我現在人不在連城,你就多照看他一下。”
“我馬上回去。”溫冬芸意會他的意思,說:“路平,你就放心吧,阿北就是我的親生兒子一般,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那邊的席路平唇角笑意點點,落在眼裏全是溫和,他很慶幸自己娶了一個這麽善解人意的老婆。他說:“那我就先去開會了。”
溫冬芸又囑咐了幾句讓他在外注意身體之類的話,才挂斷了電話。将手機放回包中的時候,眼角輕蔑不已,席北是生是死,與我何幹?
望着病床上的顧書良,她的目光登時柔和,也重新撥通号碼出去。她哪能不妥協呢,人在屋檐下,豈有不低頭的道理?
溫冬芸走到窗戶邊,拉開質地輕盈的窗簾,等待電話那端的人接線。約莫十秒鍾的樣子,那端傳來聲響:“媽?怎麽了?”
阿筝一路從老校區走回來,進了宿舍樓,上樓梯的時候就接到了溫冬芸的電話。
“阿筝,”溫冬芸詢問,“你現在有時間嗎?”
上樓的阿筝腳步一頓,一隻腳落在上一階,另外一隻腳停留在原階。她瞄一眼手機上時間,四點十分。“沒太重要的事情,怎麽了?”
溫冬芸暗自松口氣,手指不停摩擦着手邊窗簾,搓得發皺。半晌,她才說:“你能不能買點感冒退燒藥,送去席家。”
阿筝聽得莫名其妙,重新擡起步子上樓:“感冒退燒藥?你生病了嗎?”
“不是我。”
“那是誰。”
“席北。”
阿筝腳步又頓了頓,卻很快繼續朝上走。她輕描淡寫地說:“大門大戶該不會沒個家庭醫生吧,再不濟也有保姆的,輪不到我去照顧。”
“不是讓你照顧。”溫冬芸望着窗外大片綠油油草地,又将窗簾拉得更開了一些,“隻是讓你去送藥。”
“我不去。”阿筝拒絕得很果決,腳步愈發快,“對于席北,我招惹不起。”
“你得去,因爲我走不開。”
“你不在席家,在哪裏?”
聽見阿筝這麽問,溫冬芸重新回轉身子,目光落在顧書良的眉眼上。她緩緩說:“我去看你哥哥的父親了。”
哥哥的父親?
阿筝從未見過哥哥的父親,像是并不存在一般。她隻知道,那個男人去得很早,約莫是在哥哥兩歲以前就入了土。原來溫冬芸還是個這般重情重義之人……阿筝突然聯想她站在墳前的模樣,心頭免不了一軟。
“行,我去。”阿筝咬牙答應,“送完藥我就走。”
那端的溫冬芸輕輕笑:“謝謝阿筝,真是好孩子。”
……
阿筝收好手機的時候,人将将走到517的門口,聽見裏面小聲議論着。“等下阿筝回來得好好盤問”“是啊是啊,這太玄乎了……”
一般會有這種情況,當你熱烈讨論着某人的時候,那人要是突然出現在你的面前,準能将你吓一大跳。——當阿筝推門進去的時候,三人明顯一怔,同時對她露出忒良善的微笑。
阿筝先發制人:“聊什麽呢?”
謝圓捧着包樂事,說:“聊你呢!”她憤憤地抓了把薯片往嘴巴裏面塞,含糊不清地說:“你真的在外面有男人了,然而咱們仨卻被蒙在鼓裏,好哇阿筝,你丫的太不老實了!”
果然是她想象中的套路,阿筝哭笑不得:“你們真的跟蹤我了?”
聞言,三人色變,然後悻悻然承認。——她們三兒看見她匆匆離去的方向不對勁兒,那晚又聽她說自己有男朋友,于是難免好奇心作祟。一路尾随她,接過……真的有!
不過,她們隻看見從小門兒裏面伸出一隻男人的手,修長有力的模樣,将阿筝一把拽了進去。——等啊等,在她們八卦之心泛濫的最後,卻隻看見阿筝一個人出來。
這叫她們如何不氣!
一邊聽她們絮叨,阿筝一邊翻出了了櫃子中裝有火機的盒子。趁着今天送藥過去的時候,順帶将這個火機也還給席北。她和席北之間,最好就是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然後丁點兒關系都不要有的最好。
“阿筝!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們講話?”
“啊,在聽在聽的。”阿筝将盒子放入手提包中,“隻是我現在忙着要出去,能不能等我回來再說。”
“不能!”三個人出奇的異口同聲,将她攔住,“你今兒要是不給我們說清楚,哪兒都别想去啦!”
女人的好奇心真可怕。
阿筝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就是……原來我們大院裏面的孩子,青梅竹馬來着,感情一直很好。就這樣。”她在心裏面直喘氣,爲自己的機智點贊。
“這樣啊,那叫啥名啊?”
“叫……”阿筝思緒飄飛着,随意想了個:“王鐵柱。”
這名兒果然将三人逗得哈哈大笑,笑她男朋友名字好生俗氣。阿筝心裏默默說:顧子初,你會原諒我的對吧,取個這麽俗的名兒也是非我所願啊!
“你男朋友衣品還不錯嘛。”肖潇雙手環胸,點頭贊許:“從那西裝袖口上看得出是阿尼瑪限量款手工,不錯哦!”
就這樣也能認出牌子?阿筝可從未關注過他穿的衣服。她悻悻然笑着:“是嗎,我倒不辨不出來。肖潇你真厲害。”
“可不嘛,”肖潇笑着,眼裏光亮點點,“知道我爲什麽熟悉麽,因爲我觀察顧教授的西裝差不多就那幾個牌子,阿尼瑪就是其中一個。”
心蹭蹭蹭開始跳,阿筝忙轉開話題,“哪天讓我男朋友請你們吃飯啊,我真得出去了,先走了啊。”
也不等回話,阿筝兀自提着包拉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