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席北轉身的那一瞬間,視線撞上顧子初的眼瞳,噼裏啪啦地在空氣中擦出四濺的火光來。
如同走鋼絲,表面四平八穩風平浪靜,實則早已波濤洶湧不可收拾。
阿筝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她知道那是心髒在往嗓子眼兒跳動的聲音。前方站在身子挺拔高大的男人,擋着她,使她看不見顧子初的臉。
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感覺到了一種迫人的氣場壓過來,直叫人喘不過氣來。
“喬筝,”他終于一字不漏地喊着她全名,“你給我過來。”
坐在床沿上的阿筝覺得太陽穴突突突地跳,她梭下床,溫吞吞地走着。越過席北的時候,餘光掃到他的手動了動似要抓住她。可他到底是沒那樣做。
顧子初周遭琉璃,眉眼清寒入骨,他看着她從席北的身後走出來。此刻的她穿着寬大的病号服,兩隻袖子空蕩蕩地灌了風一般。
“你擡頭看我。”他說。
“我——”阿筝沒敢擡眸,隻是垂頭盯着他光亮的皮鞋,“顧老師,你聽我解釋,其實……”
他不留情面地打斷,“我讓你擡頭看我。”
自知理虧,阿筝收緊手指緩緩擡頭,當視線觸到那雙黑色眼瞳時,仿佛靈魂都要給吸了進去。
從未見過如此涼意逼人的眼瞳,如裹千年不融的冰,又如攜萬年不化的寒。僅一眼,卻好似一瞬跨過萬年。
顧子初唇角挽出輕蔑戲谑的弧度,緊盯她略顯蒼白的唇,“我等下和你慢慢算賬。”
話說完,男人已經大步越過她,逼向席北,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阿北,我忍你很久了。”
嗓音脅迫逼人,如繞寒三尺。
兩人身姿相等的高,高大偉岸,面對面地劍拔弩張着。席北動也不動,仍由他提着領子,卻冷冷笑了:“子初,我也忍你很久了。”
“阿筝是我女朋友,”顧子初逼近,黑眸寒冰欲滴,“你明明很清楚,卻非要一次次招惹,我是個男人,所以哪怕是再好的兄弟,也不能觸碰我的底線。”
“我也是個男人,”席北在笑,即便有些狼狽,“今日,是我不對,隻是并非我刻意招惹。”
顧子初涼薄的唇一挽,戲谑不已,隻是提着領子揚拳便要落下去。阿筝連忙擡手抱住他緊實繃緊的胳膊,“子初,是我的錯,我……不該多管閑事。”
她終于明白。——不要太過于插手别人的人生,沒有金剛鑽就不要攬瓷器活,自以爲是的認爲那是爲别人着想,其實不然,别人不會理解你,甚至是不屑。
當顧子初的胳膊緩緩垂下來的時候,她才松了一口氣。原本以爲自己勸不住他,沒想到自己竟然做到了。
阿筝仍然抱着男人的胳膊,說:“席北,你快走吧。”
席北的目光涼涼掃在她的臉上,轉身離去的時候,眼底微光消泯不見。
病房裏面終于隻剩兩人,溫度呈直線型下降,阿筝像個犯錯的孩子,雙手規矩地放在身前垂首站着。
顧子初轉身将門關好,又走回來靠在窗邊,也不看她,兀自掏出拿出煙盒來咬出一根煙。
青煙徐徐而起,氤氲住男子極緻容顔,隻是在不分明之間感受着他投過來的灼人視線。
隔着幾步遠的距離,阿筝走過去,主動認錯,“顧老師,學生知錯了。”
他沒說話。
阿筝心跳開始加快,她最怕的就是沉默的顧子初。沉默從來都不是康橋,而是毒藥。
男子幽幽吐出一口煙,看着白霧缭繞在她的頭頂,他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吻你了,嗯?”
聲音脅迫無比,吓人得很。
如此近的距離,阿筝終于能夠看清楚他的眼瞳,黑得出奇,涼得逼人。“子初,我不給自己申辯。”
不溫不淡的态度,倒是将他的菱角給磨沒了。顧子初有些氣,用大拇指緩緩從左至右摩擦她的下唇,“阿筝,别仗着我喜歡你,就爲所欲爲。”
聽起來像是威脅,實則不然,那字裏行間都透着些許無可奈何。
捏着自己下巴的力道并不重,看來顧子初舍不得弄疼她。阿筝心底充斥着自責,擡手輕輕扯着他的衣擺,“我真的錯了。”
窗外光線照透寥寥白霧,将他的容顔映得半明半昧。
顧子初将香煙扔在地上,擡腳踩上去,摁滅火星。他垂眸看着拉着自己衣擺的小手,“你得慶幸我的克制力是一等一的好,不然我都不知該如何控制自己的怒意。”
阿筝點頭應和,站姿愈發規矩得像個小學生。
兩人相處的模式,完全就像是老師在罰做錯事的學生。“阿筝,”他突然喊她,“吻我。”
嗓音低沉悅耳,透着十足十的誘惑。她擡眸看着他菱角分明的下颌,“什麽?”
“聽不見?”顧子初蹙眉,一闆一眼地重複:“我讓你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