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間逼仄,阿筝微微一腿,膝蓋彎就抵住了馬桶。擡眸一看,對上轉身過來的他的視線。
他的雙瞳如浸濃墨,灼灼看着她,“好了,這裏足夠安靜,可以說了。”
“顧子初,我——”阿筝倒退一步,腳一軟,直接‘咚’地一聲坐在了馬桶蓋上面。
他哪肯善罷甘休,剔羽般的眉輕輕一挑,他便跨步更加逼近,渾身都散着蕭索清寒的氣息。
緩緩彎腰,他伸手撐在她身後的水箱上,隻是将一張生得極好的皮囊湊近她,“阿筝,你這是在心虛?”
“沒有啊,”她回答得很快,說話有點堵:“做壞事的人才心虛,我爲什麽要心虛……。”
“是嗎?”他湊得更近,打量着她,“你說這話的時候,眼珠朝左轉了半圈,又轉回來。我記得我好像說過,不要在我面前說謊,嗯?”
阿筝知道面前的是尊大佛,招惹不得,可是涼城也不是簡單的人啊……這樣一想,好像橫豎都是死。
見她不語,男人擡手挑起她的下巴,眸光如晦,“阿筝,乖乖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嗯?”
最後一個音節從他的薄唇吐出,有着魍魉般魅惑的氣息。
她沉默不語。
他又說:“這幾天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我還以爲你人間蒸發了。你知不知道,我早上洗頭的時候,覺得水都是綠的。”
【頭上長滿草原】
突然想到了他發來的短信,不自覺地竟然有些想笑,卻止不住往後面縮了縮,卻躲不開他微涼的手指,隻是垂着目光說:“你也沒有回答我和你吃飯的女人是誰,我也沒必要回答你。”
他眼底的光像是被凝結,涼了涼,卻又不動聲色。
“想知道?”他問。
“不想。”她回答。
“你既然說出來,就代表想知道。”他的攻心之術一向是很厲害,“阿筝,首先你得明白一件事情。——我要是把你惹生氣了,我有把握哄得好你。但是我要是真的生氣了,你能有信心哄得好我?”
這個男人摸不到軟處也戳不到硬處,完全沒有突破口是要怎麽哄?他還真的沒有這個把握。
“顧子初,那個男人……就隻是朋友。”
“别撒謊。”他眸底有墨色暈染開,徹底黑下去,“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你是不會想知道的。”
懾人的氣場快要撐破這逼仄的廁所隔間,她這下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這時,蹬蹬蹬的高跟鞋踩在地闆上的聲音,有紛亂的腳步聲傳進來。一下子,兩人都止住了話頭。
外面傳來對話聲,有人說:“哈,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嘛,溫冬芸真把自己當個角兒啦,原配一個電話打來,席總直接就走了!”有人呵呵笑:“可不是嘛,這可是溫冬芸一手操辦的生日宴,這下主角兒都不見了,出醜出得真是大啊!”
一行人在外打趣嘲諷良久之後才離去,角落隔間裏面的阿筝卻像是被抽走力氣了一般,渾身發軟,四肢發涼。
腳步聲終于徹底消失,他低聲問:“阿筝,你有沒有事?”
明明溫冬芸對自己一點也不好,可是爲什麽胸口還是堵塞得疼痛,像要喘不過氣。
此刻在他面前的唯一感覺,就隻剩下了難堪,略略嘲諷地揚起嘴角,“連你也不願意承認我媽是你舅媽,外人說得再怎麽難聽也是應該的。”
聽她這麽說,顧子初收回手插進包中,凝立在她眼前也不說話,隻是看着一動不動坐在馬桶蓋上面的她。
逼仄的空間,時間靜止般,像是要将這一瞬凝結爲永恒。
阿筝終于站起來,攥緊了手裏面的袋子,那是她要送給席路平的生日禮物,一件深色藍白條紋的襯衫。
她伸手去開門,他沒有阻攔,隻是微微側開身子讓她。
開門出去的時候,阿筝的心像是被潑了涼水般的涼……。她想要的,不過是好好和他在一起,就隻是和他在一起而已。可是爲什麽,總是有那麽多的外在因素橫亘在二人之間,化作一條怎麽也跨不過去的鴻溝。
——*——
會場很熱鬧,可絕不是一種善意的熱鬧。
阿筝提着袋子走進會場的時候,一眼便看見站在台子上的溫冬芸。——她穿着端莊的白色晚禮服,精緻的妝容将她襯得很美麗。就算上了年紀,可是仍然讓人覺得漂亮。
聚光燈落在溫冬芸的身上,卻像是孤獨的詛咒,明明是光鮮亮麗的她,在阿筝的眼中完全成了落魄不已。
溫冬芸分明在笑啊,但是她爲什麽看起來就那麽的悲傷。
拿着話筒的溫冬芸終于開口:“希望大家今晚愉快,幹杯!”她舉起了酒杯,一敬衆人,即便知道這是一個沒有主角的生日宴會,可她還是幹了那杯紅酒。
台下的人神色各異,嘲諷,不屑,漠視……阿筝想不到一個瘦瘦弱弱的女人竟然可以接受這般的多的非議和目光,卻還是能夠保持微笑地幹杯。
觥籌交錯之間,阿筝看見長桌旁的席北,他的目光很涼,像是細碎的冰般從自己的臉上一滑而過,那麽的漫不經心。
果然薄唇的男人都很薄情,翻臉就不認人。但是阿筝覺得,這樣各自過活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席北的身邊圍着幾個豔麗女子,一口一個席公子叫得好不親切。阿筝笑了,那才是他的生活。
溫冬芸下台,和衆人應酬着,微笑得像是從來沒有受過傷。她舉杯攀談,應酬帷幄,圓滑得像是精緻打磨過的玉石。
“媽,”阿筝在她身後輕輕叫她一句,“我想和你談談。”
“阿筝啊。”溫冬芸轉過頭發現是她,連忙将酒杯擱在長桌上,和她朝燈光找不到的角落走去。
角落中,兩人沉默地對視。
最後,阿筝将手中的袋子遞了出去,“這是我送給席叔叔的生日禮物,你幫我轉交給他。”
“爲什麽不親自給?”
“他不是不在現場嗎,聽說找潘麗去了。”她回答得很平靜。
溫冬芸有些怔住,“你怎麽知道的?”
阿筝眼底有些涼,“這裏人這麽多,得多少張嘴啊,想知道應該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吧?”
溫冬芸沒說話,再次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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