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不明不暗——有着爲人師該有的客氣,也有着紳士應有的風度,甚至還有着幾絲淡漠。可是奈何怎麽聽,字裏行間都有無盡的寒意……絕對是一種切金斷玉的寒意。
恩,沒有人接話。那些人的眼神中都透着不屑,一個教書匠來管這麽多做什麽?
吳帆打量着這些人的臉,不由得好笑,看來是沒人知道顧子初是什麽人物啊。
“沒人回答我。”顧子初笑笑,漫不經心的模樣,“沒關系,我可以一個一個的問,有的是時間。”
平淡無奇的一句話,卻寫滿了威脅。
……
三個警察在這個時候朝着這邊走了過來,“你麽是不是有人報警?”出于警察的直覺,一眼看見這邊圍了這麽多人就知道沒什麽好事情。
“我報的警。”阿筝擡起臉來,看向警察,“是我。”
在女子擡眸瞬間,顧子初才看清她的臉……是那般紅腫不堪。霎時間,眸光自男子眼底緩緩剝裂開來,形成細小的裂痕,且密密麻麻無法閉合。
阿筝并沒有注意到身邊男子如炬的目光,隻是禮貌地對警察開口:“需要回警局做筆錄嗎?”
“這件事可以不用警察,能夠自己解決。”顧子初臉色難辨,目光卻是越來越冷。“麻煩三位跑一趟,請回。”
“你這是報假警啊?”一名警察問,“這個是要罰款的。”
吳帆笑了,看來這三個警察中也沒人認識子初。是這樣的,在連城,許多人都認識席北,卻不認識顧子初。
見過顧子初的人,印象深刻又淺薄。——知道他是海龜,學曆高,能力強,皮相好。可是除了這三點,能夠說出一點其他的,還真的少之又少。
沒辦法呀,吳帆這麽想,畢竟顧子初就是一個低調的人,一向不喜浮雜,也不聞喧嚣。
“罰多少?”顧子初很配合,掏出錢包打開,“嗯?”
這下換做警察暈了,“這個不太好,剛才接到報警說是有騷擾少女還有毆打事件。”
“沒關系。”顧子初溫和地笑笑,禮貌得很,“這是我的學生,我可以解決。”
然後,三個警察很聽話地走了,因爲大半夜誰不想休息呢,懶得折騰。更何況,剛才那自稱老師的男子一看就不是尋常人。
警察走之後,顧子初的眉眼徹底涼薄,他說:“好了,這下可以慢慢說。”
阿筝沒敢看顧子初,視線一轉卻看見了人堆後面的顧欣。自然,顧欣也看見了她,眼神中流淌着陰郁的光,透着些鄙薄和不屑。緊接着,顧欣臉上綻出淺淡微笑,她走過來,“阿筝,你這是這麽了?”
阿筝自認愚笨,卻也看得通透眼前之人究竟有着幾分真心。可是做人很難,大多時候,隻能看破不說破。
“我還好。”阿筝回以微笑,眸光清澈無暇。
顧欣臉上有着疼惜的神色,眉眼染着郁,“一定很疼吧,阿筝,我再幫去拿一個冰袋。”
“……好,謝謝。”阿筝捏了捏手中的冰袋,裏面的冰已經有些融化,液體的觸感在指尖緩緩傳開。
“席北哥也在這兒。”顧欣朝護士台走去的時候,同席北擦肩而過,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明媚溫和笑容。
席北眉眼冷淡,不似平時那般應酬招呼,颔首,抿唇不語。
“徐绾绾同學。”顧子初嗓音透着涼,他轉過臉,“你來給我說說事情的經過。”
有些男子,自帶令人折服的氣場,很明顯,顧子初就是這樣的男子。他什麽也不用做,光光是往那兒一站,一個眼神,就容不得你拒絕半句。
徐绾绾掐了自己一把,别走神啊!連忙上前,規規矩矩站在顧子初面前,雙手交疊垂在身前,俨然一副乖學生的模樣,“顧老師,是這樣的……。”
學生是怕老師的,绾绾不敢有一星半點的含糊,将整個事件的緣由脈絡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聽到最後,顧子初墨色眼瞳中一片深沉,光暈湮滅,隻剩清寒。
“大緻就是這樣了,顧老師。”徐绾绾依舊維持着好學生的站姿,忒規矩了。
顧子初點點頭,示意可以了。徐绾绾退到一邊,心裏面卻是疑惑,爲什麽顧老師要來管這事兒?
“顧老師。”阿筝輕輕喊他,“這事——”
“我學生拿酒瓶砸了的那個人,”顧子初壓根不看她,切斷她的話,轉過臉對着那群男人問:“是誰?”
溜肩斜跨站着的一群人,眼神紛紛掃向席北,似是覺得完全沒有必要理一個教書匠。
老吳恰好趕過來,在顧子初旁邊停下,站直身子颔首:“先生,有事請吩咐。”
衆人聞聲看過去,不看還好,一看不得了。——中國最牛的莫屬顧氏财團,貫穿房産、娛樂、互聯網、旅遊等各大行業,顧氏現任老總顧爾森更是連續幾年都跻身福布斯富豪榜前五。
老吳是顧爾森跟前的大紅人,三十年的助手兼司機可不是白混的。奈何老吳爲人清正,絕不輕易受賄,也不聽你誰的話會在顧爾森跟前說好話。
兩個字,忠心。
正因如此,才能在顧爾森這等人物旁邊盤桓多年且位置還愈發穩固。
而現在,如此大紅人站在一個教書匠的面前,恭順地喊着‘先生’,這是什麽情況?
他真的隻是一位老師嗎?
衆人色變,不由得将目光轉向修身如玉的男子身上。——這個男子不僅涼薄清冷,且還孤傲不阙,是絕對的危險人物。
周雲翔嗅到危險的氣息,顧不得被席北湊得冒血的嘴角,上前就哈腰道歉,“這位老師,不不,這位先生,這個實屬誤會啊,我們承認和喬小姐發生了一點誤會,但是完全可以解決的!”
“我現在不就在解決嗎?”顧子初保持唇邊淡笑,眼角卻溢出涼薄。
阿筝擡眼,偷偷瞄着顧子初,她的角度隻能看見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可偏偏就這樣的輪廓,都散出蕭索緊繃的氣息來。——他分明在笑啊,可是那笑意卻堪堪不及眼底。
這才是真正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