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祥其實挺不願意跑這趟腿的,畢竟甯王向來不巴結皇上,他最喜歡往後宮各處送信,那些娘娘們可都可勁的巴結他,十分舍得打賞的銀子呢,雖然還不如德祥,但是……
算了,想起德祥他就郁悶,這麽多年了,一直被他壓一頭,皇上什麽事情第一個先想到他,然後才是自己。
就說剛才吧,明明大家都在畫舫上喝酒,可是暗衛一回去,陪在皇上身邊的德祥就先發話了,既然甯王都出來賞燈了,不如派人過去賞賜點東西,也表示皇上的關心,他一句話,自己就得巴巴的從南城外跑到西城外來。
正想着呢,畫舫上走下來一個披着白色狐狸毛披風的女子,正是甯王妃,急忙上前一步:“老奴請甯王妃安。”
“這可使不得。”凝煙一忙先他一步擡了擡手,“您可是父皇身邊的老人兒了,這裏也不是正經朝堂,哪裏能受的你的禮啊?”
瑞祥心裏頓時受用了,别看這個王妃是個鄉下丫頭,還挺懂事的呢,不由得笑容就真了兩分:“王妃太客氣了。”
“公公船上請啊,你也知道,咱們王爺身子不好,不能親自下來迎你呢……”
“王妃這話就折煞奴才了,哪裏能讓主子過來接奴才啊?”瑞祥的心裏更是熨帖了,“該是雜家給王爺請安才是……”說着,就随着凝煙進了畫舫。
軒轅淩雲懶懶的靠坐在鋪了整張虎皮的椅子上,可能是因爲光線的原因吧,瑞祥就擡眼瞥了一下,竟然感覺王爺的臉色似乎沒有以前那麽蒼白了。
“奴才德祥請甯王安。”德祥可以就着凝煙的手不行禮,但是卻絕對不敢不給甯王行禮,這貨萬一不高興宰了自己,恐怕皇上也不會說什麽的,所以,他立馬恭敬了起來。
“公公過來,可是父皇有吩咐?”軒轅淩雲隻是微微的擡擡手,然後态度慵懶的看了他一眼。
“回王爺,皇上在漓河賞燈,聽說王爺和王妃來了泾河,就差了老奴過來送點吃食……”德祥說着一招手,後面跟着的兩個小太監立馬将手裏的食盒送了過來,“這是宮裏禦廚做的芙蓉糕和梅花餅,皇上想着王妃定然愛吃……”
“替本王謝謝皇上了……”軒轅淩雲的臉色卻無故的冷凝了兩分。
德祥驟然就感覺周圍氣息似乎冷了一些,有些莫名的哆嗦了一下,急忙磕頭:“這是奴才應該的……奴才告退……”
軒轅淩雲隻是點點頭,卻連句話都懶得說。
凝煙卻不能不出面,皇宮裏雖然也有甯王眼線,但是能近皇上身邊的人卻不多,她知道這個瑞祥和皇上身邊存不了的那個德祥并不和睦,隻是這個瑞祥沒後台,所以一直被德祥壓一頭,雖然她拉攏不一定有用,但是總要試試看,随即示意了花蕊一下。
花蕊會意,急忙拿了三個荷包跟了出去。
瑞祥是有些意外的,以前他也不是沒去過甯王府,那甯王卻陰沉的吓人,哪裏還敢拿賞錢啊?但是沒想到這個王妃還挺上道,不僅他有,連他身邊跟着的兩個小太監都有荷包,捏了捏,輕飄飄的,心裏頓時一喜,等到上了馬車,迫不及待的打開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手竟然有些哆嗦了,雖然他很想收到打賞,但是這也太多了,急忙擡腳跺了兩下,等到馬車停了,這才打開了車簾:“小安子,小順子。”
“幹爹。”外面的車轅上坐了兩個小太監,一個手裏還提着馬鞭,正是剛才提食盒的兩個,“您吩咐。”
瑞祥往後看了看後面跟着的皇宮侍衛,這才壓低了聲音:“剛才甯王妃打賞的荷包看了嗎?”
“幹爹,咱們正想着回去再孝敬您呢……”小安子急忙嘿嘿一笑。
“屁話。瑞祥忍不住瞪了小安子一眼,“幹爹缺你那幾兩銀子的孝敬啊?”
“那……”小順子和小安子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幹爹想知道給了多少……”
“幹爹,這次甯王妃可大方了。”小安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然後伸了個巴掌晃了晃。
“五兩?”瑞祥的心裏抖了抖。
“不是,是五十兩。”小順子壓低了聲音,“幹爹,兒子還是第一次收這麽多賞錢呢……”他們就是些小太監,就算去各宮各院傳話,頂多得個一兩二兩的,卻沒想到甯王妃竟然一次就給了五十兩啊。
瑞祥心裏頓時明白了,随即擺擺手走吧。
馬車繼續吱紐吱紐的往前走,但是瑞祥心裏卻有些不踏實,他的荷包裏是足足五百兩的銀票啊,而且還是慶豐錢莊的銀票,那是全國通兌的啊。
五百兩啊,可以買一座兩進的小宅子了。
想到宅子,忽然心裏微微的動了動,當年他家裏也是殷實之家,但是後來家裏遭了難,爹娘慘死,他和哥哥在逃亡途中失散,後來他爲了活命進宮做了太監,但是這些年他也沒停止尋找自己的哥哥,去年,終于讓他找到了,可惜哥哥已經不在了,好在嫂子還在,一直沒改嫁,和一個侄兒相依爲命,如今侄兒已經十歲了,他想将侄兒接到身邊養着,當然那也不能不管嫂子,如果嫂子想改嫁,那他不攔着,否則就一起接來好了,但是這就需要在京城裏置辦個宅子,然後派人照顧着,讓侄兒讀書,以後他老了出了宮也能有個家,能有個養老送終的,他們李家也就算是有後了。
前些日子他看好了一座宅子,就在南城的邊上,長春大道的盡頭,臨着西城的帽子胡同,前後五進,有前後兩個花園子,家具什麽的也都是現成的,關鍵是周圍的環境很幽靜,适合居住讀書,隻是,房主開價一千五百兩,後來看在宮裏人的份上又給便宜了一百兩,要一千四百兩,憑良心啊,這個價格真不貴,光屋子裏的家具都值好幾百兩呢,但是他這些年的積蓄也不過才九百兩啊,剩下的五百兩已經糾纏他好久了,那是五百兩,不是五兩啊,借都沒處借去,卻沒想到,甯王妃這次竟然雪中送炭了……
想到這裏,瑞祥又忽然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難道甯王将他的情況都打聽的一清二楚了嗎?否則,怎麽這麽巧正好是五百兩呢?
怎麽辦啊?收還是不收啊?收吧,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不收吧,那宅子就泡湯了,以後再找那麽合适的可就不容易了……
正糾結着呢,馬車停了下來,外面小順子說了一句:“幹爹,到了。”
瑞祥急忙将荷包藏進了懷裏,然後收斂了一下臉色,彎腰下車,果然,馬車已經停在了漓河邊上了。
南城外的漓河上,隔着一段距離就停了一艘豪華的畫舫,其中最當中的位置上,則是一艘三層高的龍頭畫舫,外人一看就知道,能用龍頭做裝飾的,除了皇上再無别人了。
瑞祥看着這華麗的龍頭畫舫,心裏忽然就打定了主意了,甯王妃竟然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就沒有不接的道理,那甯王位高權重,關鍵是手握重兵,靠着他也沒什麽不好,他以前倒是兢兢業業的忠心皇上,可是也沒一下子就賞賜他五百兩啊,有好東西都是先緊着德祥挑完了才是他的,那些禦賜之物又不能賣不能當的,所以二十多年了,也不過才剩下了九百多兩的積蓄,想着都慘淡的慌,這次要是将銀子送回去了,那宅子泡湯了,關鍵是那個侄兒怎麽辦?總不能一直在鄉下待着啊。
凡事都有個輕重緩急的,現在啊,買宅子是大事,先解決了再說,至于以後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昭仁帝今兒還是挺高興的,他上位二十多年了,自認勤勉,雖然還有很多的不如意,但是起碼現在的面上還是一片祥和的,衆臣子一個個的過來給他請安問好,态度恭敬謹慎,生怕惹怒龍顔,這就足夠讓他心裏滿意的。
“皇上,瑞公公回來了……”德祥在昭仁帝的耳邊提醒了一句。
“叫他進來……”昭仁帝喝了一口杯子裏的葡萄酒,多年前曾經喝過這樣的酒,卻沒想到他大夏國裏竟然也有這樣的釀酒高人,要不是葛明林這次将周家替換了,他估計還喝不着這樣的美酒呢,嗯,這人還是很靠譜的,回頭得提拔他一下。
“皇上萬福金安。”瑞祥進門跪倒磕頭。
“行了,那邊怎麽樣?”昭仁帝略微的帶了點酒意,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在下首的幾位國公爺忍不住對視了一眼,然後都集體低頭垂眸。
大家都知道皇上對甯王的忌憚,之前一直在邊境打仗也就算了,現在回來了,他就不放心了,不過甯王的身體太差了,他也不好下手,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之前陳王被滅了九族,并且還陸續斬殺了一些功勞顯赫的大臣,雖然面上都證據确鑿的,但是根結如何,大家心裏都明鏡似的。<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