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铮硬着頭皮往葉妤秋那走,心裏已經把羅敬罵了個狗血淋頭。
好端端惹這種嬌氣又愛哭的小娘子做什麽.
他哪會哄人,要是會哄人也不至于到現在還是個光棍。
離她兩步距離停下,随意盤腿坐在地上,正苦惱該怎麽開口,那哭得傷心的小娘子緩緩擡起頭望過來。
一雙杏眼聚滿淚花,翹翹的秀氣小鼻子哭得鼻頭泛紅,一副梨花帶雨晶瑩欲滴的委屈小模樣别提多讓人心疼了。
洛铮怔愣了一下,擡手撓撓耳後,“呃那個我大哥沒有别的意思。他是覺得你身陷困境還能努力争取自己的利益,這樣的心性是一般閨閣女子沒有的,挺好。”
他也搶過女人,也遇見過假意迎合在他意亂情迷的時候拿碎瓷片往他脖子上紮的女子。
隻是那嬌弱女子天生力氣小,見殺他無望,毫不猶豫當場自盡。
他在心驚憤怒之餘,對她還是很佩服的。
這位小娘子一看就不是性子烈的,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伺機跑出來卻被捕獸夾傷了腳,現在又遇貴人,實在說不清運氣好不好。
葉妤秋輕輕拭去眼角淚痕,朝他緩緩綻開一抹苦澀的微笑。
“我本是殷實人家的女兒,讀的也是女訓女誡,從小看人臉色過日子,我的願望很簡單的。隻要主母在婚事上不要爲難我,随便配個家境一般、年歲相當的正經人家便已心滿意足。”
“奈何我的生母在家裏連自己都顧不好,在我五歲時因病過世。我能在手段腌臜的後宅活下來,憑的就是不争不搶不出挑,所以我任何技藝都是平平。”
她擡頭瞧着樹枝上啾啾叫飛來飛去的鳥兒,兩串眼淚滑落隐入鬓間,自嘲笑笑。
“即便是這樣,這張臉還是爲我惹了禍。與嫡姐說親的那家公子無意中遇見我,轉天便說要把我一起納回去爲妾。還未娶妻便說納妾,這不是把我往絕路上推?”
“或許是她們覺得之前讓我配一個家境貧寒的秀才還不夠,主母又重新爲我挑選了一個富戶,家有良田千畝,商鋪幾十間,三進大宅.”
洛铮聞言沉默了片刻,舔舔嘴唇輕嗤一聲,“既是眼中釘,哪能讓你占盡好處?”
葉妤秋偏頭看着他,抿唇笑得明媚,眼角的淚卻成串落下。
“是啊.這世間哪輪得到我占盡好處呢.那人已經年過六十,家中主母悍如虎,擡進門的小妾從未聽說能活過三載。我不哭不鬧應了這門親事,主母很滿意我的态度。”
“但是我不想死啊趁着家裏防範不嚴,連夜出逃。隻是.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會遇上做販人生意的客船呢?明明是在官府挂牌了的啊…”
她面上露出微微笑意,眼神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苦禾村那些人。
“飯菜裏下了藥,不吃會餓死,吃了神志不清渾身無力。我也不知道在船上渾渾噩噩過了多少日子,大約有三五天吧。跟我一起關在暗倉的有十來個女子,後來有馬車把我們分開接走。”
“輾轉了兩天,夜裏我又被送到一處地窖。暗無天日,裏面惡臭難忍。”她伸出手指沖洛铮比劃了一下,“這麽小的地窖,關着七八個女子,再加上我們新來的六個,睡覺隻能坐着靠在别人身上。”
“住口!你敢說!”有了力氣的楊氏發瘋似的往她腳邊爬,眼睛瞪得像要吃人。
一柄短斧飛過去锵的一聲釘在離她手指不到半寸的地面上。
“我看誰敢讓她閉嘴?”羅敬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咧嘴笑得白牙森森。
“忘了跟你們說了,我們兄弟以前過的是殺人越貨刀口舔血的日子。砍人的時候比殺豬還利索,最喜歡吃人肉餡包子。人肉也分個三六九等,嬰孩最嫩,女人次之,男人和老人嘛,隻能熬湯。”
楊氏哆哆嗦嗦地看着眼前那柄闆斧,再看羅敬和洛铮臉上都帶着像蜈蚣一樣猙獰的刀疤,吓得不敢再往前爬半步。
山匪可不會講什麽道理,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
“你你是那個貴公子請來的,我都聽見了,不讓你殺人.”
羅敬挑挑眉,嘿嘿一笑,“是啊,他是說不讓殺人,我也不打算殺人啊~”
說完提着另外一把短斧笑眯眯地往躺在地上神色最狠厲的漢子那走,抓住他的手腕,扯出尾指放在斧刃下,用力一壓一碾。
“啊!”
山林裏響起撕心裂肺的痛喊聲。
羅敬握着斧子在野草上揩幹淨斧刃上的血,撿起那根斷指回頭丢到楊氏面前,森然一笑,“我這也沒殺人,不是嗎?”
說完起身拎着斧子又坐回大石頭上,朝葉妤秋努努嘴,“接着說,我給你鎮場子。”
葉妤秋驚魂未定看着離自己不遠的斷指,上面帶血的切口正對着她。牙齒抖得咯咯作響,渾身不可抑制地打寒顫。
“切根手指而已,不用吓成這樣吧”洛铮伸腳把斷指踢到遠處,挪動身子坐在她對面,想了想又側過身子把沒有刀疤的那半邊臉對着她。
看她手腕有舊傷,再加上伏在地上那婦人手臂上蜿蜒交錯的疤痕,這小娘子不可能沒經曆過血腥場面呀
“我我不是怕這個.”葉妤秋揪緊腿上的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你你那杆銀槍可以給我拿着壯壯膽氣麽.”
“女子天生不喜兵刃,你倒是有趣。”洛铮伸手把靠在樹幹上的長槍抓過來遞到她面前,“喏,給你。”
“多、多謝。”葉妤秋抓着槍杆抱在懷裏,心裏總算踏實了許多。抿抿嘴,盯着閃着寒光的槍頭緩緩開口。
“我剛到地窖第二天,剛才被切手指的王鐵山讓人捆着我們拉到曬谷場.那裏躺着一個渾身傷痕的女人,他當着全村人的面,把她剝光衣裳”
“村裏的男人解下褲腰帶,一個接一個上去.”她握緊手裏的槍杆,咬緊牙關,“那個女人.流了很多血,像具屍體一樣躺着不喊也不叫,就那樣呆呆地看着被推到最前面的我們.”
她伸手指着王鐵山,“他說,這個女人懷了身孕剛剛對她松懈一些,卻不知死活想逃,按規矩.”她抖了抖身子,咬住下嘴唇,“按規矩做成人彘放在甕裏,給我們新來的每天看着長長記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