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映桐看那兩母子哭得不能自抑,隻好坐下來靜靜等着。
哭聲終于停了下來,隻剩吸鼻子的聲音,幾人還處在悲痛中,景韫言又抛了個更大的打擊。
大力也感染了天花。
用不了一兩天就要出疹子了。
大嬸隻覺眼前發黑,腿腳發軟,抖着手扶住桌沿,一雙通紅的眼睛瞪得暴突,“公子,你,說得可是真的?”
覃氏扶着大力的手指陡然一緊,心中猶如被刀剜肉,嗓子眼堵得說不出話來,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
她雖難過黑子沒了,但沒有切身之痛,但大力是她的男人。
天花,要死人的…
當家的沒了,她們這老老小小的往後還能過麽…
“嗯。”景韫言寫藥方的手未停,點點頭,“不過他屬于症狀較輕的小天花,身體底子尚可,按着藥方服藥可治愈。”
婆媳倆臉上一愣,心情跟蕩到谷底沖上雲霄又緩緩落地一樣,精神一松摔坐在長凳上。
“祖宗保佑…”大嬸眼淚流得更兇了,起身踉踉跄跄走到大門邊撲通一聲跪下,雙手合十望着上方,“請仙爺公公保佑我兒平安順遂,如果我兒扛過這一難,信女一定三拜九叩去白雲寺還願!”
景韫言看她虔誠地匍匐在地上拜了三拜,擡眼瞧了一眼舒映桐,垂下眼睛幽幽地說:
“你還不如拜活神仙,我家娘子可是得了神仙點化的,通天曉地。徑南的雨就是她求來的,也算出近日徑南各縣頻鬧天花,所以才特地來你們村點化信衆。”
舒映桐挑眉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這貨爲了省麻煩,直接給她擡到别人的信仰上可還行…
她是不是還得給人表演做法之類的才藝?
婆媳倆和大力齊齊看向舒映桐,眼裏将信将疑。
“仙,仙姑…你是哪位仙家座下弟子…”大嬸扶着膝蓋起身,試探性地看着舒映桐,眼眶含淚,身子不自覺躬着。
舒映桐瞥了她一眼,一點也不想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淡淡開口:“把長生和春桃抱出來,你們現在是天花病患家眷,都要接種疫苗以防感染。”
覃氏臉上一喜,起身就想走,大嬸眼疾手快按住她,猶豫地瞅了瞅桌上透明的西林瓶,睜着腫得跟核桃一樣的眼睛看着舒映桐。
“仙姑…是要作法賜符水嗎?”
“不要錢,快點,天不早了,明天還有事。”舒映桐耐心告罄,冷聲下令。
這大嬸是愚昧無知,但是還算頭腦清醒,知道十個神棍九個騙。
大嬸看她冷冷的神色信了大半,聽到不要錢簡直不敢置信,連忙拍了拍覃氏,“去吧,仙姑真的是來點化咱們渡厄的…”
覃氏很快抱了還在睡的長生出來,身後還跟着揉眼睛的春桃。
“爹,爹!你回來啦!”
“嗳~是回來了。”大力靠在牆上沖她笑笑,見她要跑過來,連忙擺手,“爹生病,别過來,怕過了病氣給你。”
舒映桐指指長生的袖子,“挽高一點。”
一家人心驚肉跳地看她拿了棉球在長生手臂上塗了褐色藥汁,又見她拿着匕首劃了一下。
“仙姑…這…”
“看着就行,别問。”舒映桐瞟了一眼皺着小眉頭扭動身子的小長生,抿嘴笑笑,這娃子倒是個不怕疼的。
景韫言挑了牛痘粉末喂到傷口上,扯了棉球讓覃氏按壓。
舒映桐依次給其他幾人繼續劃破手臂,幾人親眼見她手腕一轉,憑空變出一個碧綠瓷瓶,往大壺裏倒了一些水進去。
“都喝,不要共用一個碗。不能治百病,但可以強身健體。”
這家人裏冷不丁的出了天花患者,光接種疫苗來不及,還得配上靈丹水。
“娘那瓶子.像不像觀音娘娘手裏的那個”覃氏愣愣地看着舒映桐手指一抓,瓶子出現了,手指一抓,瓶子又不見了。
舒映桐抽抽嘴角,這些人真能腦補,玉淨瓶是白色的好嗎.
她那個是宋家瓷窯燒出來的青瓷瓶!
但是她懶得糾正,洗完手率先回房。
等大夥回過神來,通道那邊隻剩淡青色裙角。
“公子,公子,這”覃氏遲疑地指指大壺,“夫人真的是活神仙呐?”
“你們不是親眼看見了?”景韫言收拾好了藥箱走到盆架邊洗手,“快喝吧,比什麽符水好喝多了。”
烈風山莊的弟子就喜歡給人喝符水,倒也沒什麽害處,就是看着惡心。
婆媳倆還在伸着脖子看景韫言往回走的背影,春桃已經拿了碗倒了半碗出來。
左瞧右瞧也沒看出什麽來,送到鼻尖聞了聞,隻覺得隐隐帶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爹,你喝。”她伸長了手臂把碗推過去。
“是是是,大力你先喝。”覃氏接過碗遞到大力嘴邊,看着他抿了一口,眉毛一揚,咕咚咕咚喝完了。
她摟着長生緊張地看着他,“感覺怎麽樣?”
“唔”大力舔舔嘴,細細回想了一下,“說不上來,就是覺得頭沒那麽昏了。”
“爹,那你再喝半碗。”桃花提着壺又給他添了半碗。
說完摸黑出去又抱了一摞碗回來,圍着圈擺好,依次倒上。
每個碗隻有半碗。
小長生被迷迷糊糊搖醒,喝完了水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娘,這水是甜的,又跟水一樣清。”桃花小口小口抿着碗裏的水,烏溜溜的眼睛看了又看。
在她的印象裏,隻有在山上找到那些能吃的花,把花朵拔出來吸一口芯子才能嘗到甜蜜蜜的滋味。
以前家裏收着的那點紅糖塊沖的水,她沒喝過,那都是給很重要的客人喝的。
不過早就沒有了。
覃氏垂下眼微微扯了扯嘴角,這苦過黃連的日子能嘗到一點甜,真是太難得了。
大嬸望着手裏的碗,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湧了出來,仙姑要是早點來就好了啊.
這村裏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村長捂着,連喪事都不敢大辦。
這事來得毫無準備,她存在村祠堂梁上的棺材都被别人借去了。
也沒請吹打班子,也不敢請人吃席,悄悄送到山上下葬。
她又心痛又慶幸,心痛侄子年紀輕輕就沒了,又微微慶幸自家遇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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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