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食下午依舊忙碌,食客聊天風向從猜測裏面的情形轉成秀才郎喪心病狂殺妻藏屍,捕快班趕去縣學拘人撲了個空。
縣衙立刻在布告欄張貼了章長榮畫像附上嫌犯體貌特征,并派出捕快班衙差直奔章娘子娘家村子,皂班衙差拿着畫像去所有村鎮張貼走訪。
景晁推斷死者死亡時間不超過十天,而走訪回來的信息表明章長榮是在三日前告假沒去上課的。
縣城巡邏加派了人手,民衆卻不怎麽害怕,飯照吃,酒照喝。
“十兩呢,誰要是捉了章秀才送去縣衙,這可算發了一筆小财。”食客嘬了一口酒,眯着眼睛仰頭瞧着窗外匆匆路過的衙差。
“這錢是那麽好拿的嗎?連自己媳婦都能下狠手,人家會束手就擒讓你捆了領賞?見着了不好生躲開還想捉人家,不往你肚子上捅兩刀都不配上布告欄。”旁邊剛來的食客不客氣地接茬。
“哎?你們說說,他爲什麽要殺媳婦呀?我聽說他那媳婦長得不錯,對他百依百順,左鄰右舍都說從沒聽見過他家傳出一句半句争吵,挺和睦的呀?”
門口走進來一個抱着盆的婦人,聽那邊議論,站在大食櫃前一邊往盆裏夾鹵肉一邊搭腔。
“倒也不是,我家就住六常巷。章長榮性子孤僻不愛說話,他媳婦剛來的時候倒是挺活潑的,那會子還給我們住在旁邊的娃子發喜糖來着。過日子哪有不拌嘴的,好幾回看見章娘子出門買菜都腫着眼睛呢,一看就是夜裏哭過。”
“不是說長得挺好看的麽,全心全意伺候她男人,上邊也沒婆婆壓着。她還能有什麽委屈?”食客一聽是章長榮的鄰居,立刻揚聲搭腔。
那婦人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糙漢子就是糙漢子,隻在意别人媳婦好不好看。你說一個女人能有什麽委屈,說一千道一萬的,終歸是男人不疼不體貼呗,還能有什麽?”
她翻了個白眼,把盆放在小台上讓彩娟過秤算錢。歪着頭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嘴唇一翻露了笑模樣。
“你看這掌櫃媳婦就是夫家疼着護着的,笑不笑的都能從眉眼裏看出暖意來。不過長得這麽好看,是個男人都喜歡,連我們女人看了都覺得美得很。”
彩娟抿嘴笑笑溫聲報了錢數,并沒有順着話茬說什麽。
這婦人嘴上恭維,眼神裏卻透着妒忌。這時候無論她說什麽,在别人看來都是炫耀,不是什麽話都能接茬的。
舒映桐接過彩娟遞來的銅錢,微微蹙了蹙眉,“你來學做賬,就按我現在記的格式。這幾天要是沒别的事,我就回村了,朱萸不耐煩做這些。”
郭六娘幹活手腳麻利,大夥都适應了鋪子的忙碌節奏。城裏居民該獵奇的也獵了,剩下的就是自來的散客,忙過三天生意就步入正軌。
她在或不在沒有太大的影響,村裏還有别的事要忙,該回去了。
晚市前的一小段時間是鋪子空下來的時候。做小買賣的往家裏趕,附近的人在這之前稱一些鹵料回去添個菜。
十二食也趁着這會子時間把飯吃了,等晚市忙活起來可沒空管自己的肚子。
景晁盤着那個葫蘆孫子掐着飯點回來,洗了手臉神氣十足地邁着四方步走到飯桌,滿臉寫着你們快點來問我。
“景老爹,你去縣衙又打聽到什麽消息啦?”愛湊熱鬧的朱萸不用提醒,早已迫不及待地發問。
這兩天想不在意都難,來一撥食客談這事,下一撥食客還談這事,各種真的假的編的造的跟雪片一樣滿城飛。
原本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邊的事,愣是讓食客們拱出了好奇心,恨不得馬上知道案子進展到哪了,人抓着了沒。
“還是沒什麽頭緒。”景老爹賤兮兮地揚起大大的笑容。
“那你神氣啥!”朱萸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埋頭扒飯。
“就喜歡看你們滿臉希望馬上失望的樣子啊,哈哈哈~”
舒映桐抽抽嘴角,要不是憑着一身武力值,老爺子怕是遲早要被人打死。
幾人正吃着飯,門外響起幾道高低不同的聲音。
“就這家吧,聞着挺香的。跑來跑去的累得慌,吃完了趕緊找個腳店歇息。”
“你也真是,怎麽這麽大意,還把人放跑了,現在上哪找去!”
“是兒的錯,當時沒想那麽多,她在這沒什麽親朋,還以爲她回去了。”
“哼,還以爲三弟在吳家多得臉呢,我們這麽遠過來,連頓飯都撈不着吃,晚上還得睡外頭!”
“大嫂莫惱,吳家現在生意忙,顧不上這些,芳兒亦交代我好好招待你們。小弟這就讓店家給你打一壺好酒。”
幾人踏進門口,彩娟早已放下碗筷端着笑容迎上去,“幾位客人裏面坐。”
“咦,六娘,你抖什麽。”朱萸歪着頭關切地看着臉色煞白的郭六娘。
舒映桐沉下臉,回頭往門口望過去,一對老夫妻,一個中年壯實婦人,一個二十出頭方巾長衫的書生。
雖是第一次見,但那書生的相貌卻有幾分熟悉,和依偎在郭六娘懷裏的妞妞有五分相像。
“哈,誤打誤撞,居然在這遇上你們這倆膽大包天的賤貨!現在就跟我們回去!”壯實婦人一把撞開彩娟,撸起袖子大步朝着角落飯桌奔去。
“幹啥!你誰啊你!”朱萸扔下筷子一巴掌拍在桌上,扔下飯盆起身迎上去。
“你管我是誰!”壯實婦人一手叉腰,一手不客氣地推搡攔在她面前的朱萸,“賤貨還坐着呢,沒看見爹娘和三弟嗎,過來給他們跪下!爲了找你害我們在城裏跑斷腿!”
朱萸挺着胸脯寸步不讓,一雙圓眼冒着熊熊烈火,“原來就是你們這家挨千刀的啊?我還沒找你們麻煩,先跑來找我們晦氣了?!”
“朱萸,跟她好好講講道理。”舒映桐慢條斯理地放下碗,拿了帕子擦嘴。
“講什麽道理,說破天去也我們有”啪的一聲脆響,婦人捂着臉不敢置信地瞪着朱萸,“啊!你憑什麽打我!”
朱萸甩甩手腕,“咋,打你還要憑什麽,手癢!”
說完又是啪的一聲,那邊的耳光也補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