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料子選完,舒映桐又選了一些棉布,素色和花色都有。
婦人極力推薦再買一些硝制好的動物皮毛,舒映桐拒絕了。倒不是因爲别的,就是純粹覺得貴和沒必要。
幾人站在櫃台邊等掌櫃撥算盤結賬,婦人招來旁邊一個鵝蛋臉下巴有塊紅色胎記的年輕姑娘,低聲囑咐了幾句,年輕姑娘點點頭往後堂走。
抱了一個小笸籮回來,紅着臉遞給舒映桐,“二掌櫃給姑娘搭的添頭,都是些上好的絲線和其他小物件。”說完怯怯地退到一邊。
“多謝。”舒映桐颔首緻謝。
掌櫃剛才說了會給個優惠價,舒映桐也沒打算殺價,因爲不會。
大概是看她買得多,又痛快地沒還價,送些針線,頂針,納鞋底的小錐子之類的實用東西。
胎記姑娘偷偷打量兩眼景韫言和胡楊,兩人回以微微颔首,她開心地抿嘴笑了一下,又低下頭去。
旁邊走上來兩母女,穿的就是被舒映桐略過的那幾匹花開富貴的錦緞,樣式中規中矩毫無特色。
胖婦人下巴疊了三層,白白胖胖矮墩墩的,臉上的肥肉把眼睛擠得特别小。
胯骨往右一頂,把低頭臉紅的胎記姑娘撞了個趔趄摔在地上。
“賤婢子一邊去, 見着個好顔色就走不動道, 沒長眼嗎在這擋道!長成這鬼樣也不知道避避人,還有臉在這抛頭露面逢人賣笑!”
“就是,也不瞧瞧自己什麽醜成什麽德行,呸!”胖姑娘往年輕姑娘頭上啐了一口。
這兩個好看的公子在這布莊裏都沒正眼瞧過誰, 倒是對這醜貨和氣得很。
不敢得罪别人, 還不敢拿她出氣麽!
女掌櫃撥算盤的手一頓,眉頭皺起, 看了看櫃台上舒映桐選的布匹, 低下頭去繼續對數算賬。
朱萸把籃子往胡楊手上一塞,上前把不敢起身的胎記姑娘扶起來, 看她手掌都被磨破了, 掏出帕子給她把手掌裏的小石子清理幹淨。
心裏憋着一股氣,姑娘說了,在外不要随便惹事。
“嘁~”胖姑娘看着朱萸冷嘲一聲, “沒見過這麽心大的,幫你教訓這種惦記别人碗裏的賤婢子,還給人賣好去了~”
朱萸眼睛一瞪提氣剛想開罵,胎記姑娘拽着她的袖口輕輕搖頭,眼眶含淚,臉色漲紅很是難堪。
她不想讓這個好心的姑娘給自己出頭, 也不想讓鋪子裏的客人起沖突。
“喲~做這副可憐相給誰看呢~人家也不會多看你一眼~”胖姑娘陰陽怪氣地說着。
朱萸手臂一甩, 轉身氣沖沖地往上頂,“夠了啊, 人家站那又沒惹你,這過道這麽寬敞,咋就擋道了!”
“哎?你可别不識好人心啊~打從這兩位公子一進門, 那賤婢子一直沒事偷瞧。我娘幫了你們,你反倒怨起來了?”
“哎呀, 珠兒, 算了。這世上就是有人老是把好心當成驢肝肺!”胖婦人氣呼呼的搭腔。
這邊一有熱鬧, 布莊裏的目光全部往這邊掃。
既有看好戲的, 也有看熱鬧的,還有逮着機會正大光明看景韫言和胡楊的。
“我用你們幫我嗎?”朱萸翻了個白眼, “人家愛看關你們什麽事?他們給人看兩眼又不會少塊肉!用你在這叫叫叫,狗拿耗子,你沒看咋的!”
不說在村裏,就是剛才一條街走過來, 看胡楊的姑娘和小媳婦多了去了, 每個都氣一回, 日子不過了?
隻要胡楊眼裏心裏隻有她一個就行了嘛!
胡楊默默和景韫言視線交彙,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同情…
胖姑娘被朱萸怼得下不來台, 氣得渾身發抖,揚手就往胎記姑娘臉上扇。
朱萸眼疾手快截住她往前一推, “幹啥?說不過就打人?有種跟我打?她欠你的啊?人家安夫人對人客氣得很,你們兩個還能大過知縣咋的?”
被朱萸大力推得踉踉跄跄倒退幾步的胖姑娘瞅準了往景韫言身上撞,想着他那麽溫和,起碼得扶她一扶吧?
嘭~
大型重物落地的悶響還伴着呼痛的慘叫。
景韫言攬着舒映桐閃得老遠, 淡定地從懷裏掏出荷包準備上去付賬走人。
胖姑娘捂着屁股從地上爬起來,疼得龇牙咧嘴, 惱羞成怒卻沒敢上去找朱萸晦氣。
一雙腫泡眼惡狠狠地盯着胎記姑娘, 一巴掌拍上櫃台, “把她給我辭了!不然這事沒完!”
女掌櫃三十出頭, 發髻梳得一絲不苟, 一對彎月玉梳各簪一邊。淡眉三角眼,不笑的時候嘴角向下,天生一副不好相與的長相。
“辦不到。”女掌櫃把找零的碎銀子和銅錢雙手捧着遞給景韫言,嘴裏吐出來的話低沉冷硬。
二掌櫃張了張嘴,瞧了一眼明顯不高興的女掌櫃,剛擡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你知道我家一年在你們鋪子買多少東西麽!不辭了這賤婢子,我們家以後就去幫襯慶豐布莊!也不知道石東家請你這種不會笑的來當什麽掌櫃!”
“不買就滾。”女掌櫃手掌一撫,算盤清零,冷聲下逐客令。
“哼!你别後悔!南街慶豐布莊調價了,你以爲你們以後還有什麽優勢嗎!珠兒我們走!”
女掌櫃靜靜地看着她們趾高氣揚離去的背影,伸出大拇指啪的一聲撥了一下算盤珠子, 嘴角勾起一抹輕嘲。
盤了兩間經營不善的布莊,統一價錢有問題嗎?
擡頭沖胎記丫鬟随意招了招手,“你去門口和阿環一起。”
“啊?東家,我不行的…我…我…生得醜…”胎記姑娘連連擺手。
每個來布莊的客人都會瞧一眼她下巴那塊胎記,去門口豈不是要砸招牌。
“請你來不是讓你對我說不的, 去。”
胎記姑娘咬着下嘴唇, 忐忑地往門口走。女子本身就很難找活計,東家願意留她,每月就有工錢補貼家用了。
咬咬牙吧,大不了被人笑,反正也不會少一文工錢。
景韫言裝好錢袋輕笑一聲,低頭湊在舒映桐耳邊小聲嘀咕,“這掌櫃肯定對你脾性,你跟她或許能交個朋友呢。”
“沒興趣也沒空。”舒映桐轉頭跟二掌櫃報了客棧名字和房号,讓她們把布匹送過去,交代完轉身往門口走。
朱萸拎着籃子邊走邊吃,走到門口的時候沖胎記姑娘嘻嘻一笑,“其實你笑起來挺好看的。”怼了怼旁邊的胡楊,“你說是吧?”
胡楊半無奈半縱容輕笑,“嗯。”
胎記姑娘羞澀一笑,雖然不是看着她說的,不過還是讓她的心情明朗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