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在月兒身旁的小家夥們呼啦一聲齊齊起身退到一邊垂首而立,手上還拿着各自的作品。
“姑娘~”
偷偷擡眼打量舒映桐,看她蹙眉盯着月兒一身泥巴,不約而同又退了一步。
帶着她玩成這副髒鬼樣,這下一個都跑不了.
月兒高興的小臉一僵,起身福禮,“舒姑娘安好。”交握置于小腹的手指不自在地來回摳着上面的泥巴,小臉羞得微微發紅。
頭一回在人前這麽失禮,娘親知道了肯定要訓斥的
“安小姐好。”舒映桐颔首回應。
“二丫姐姐,你看,這些是月兒捏的兔子!一會我要拿去給大妮姐幫我燒出來!”栓兒托着木闆,獻寶似的高高舉着。
舒映桐略略掃了一眼,上面擺着五隻不同形态的兔子。
蹲着的,直立的,闆鴨趴的,最有意思的是一隻大兔子肚子底下還趴着一隻小兔子。
每隻都捏得憨态可掬,三瓣嘴仿佛都帶着笑,童趣滿滿。
“不錯,心靈手巧。”舒映桐中肯地贊揚了一句。
“哇哦,我都沒被這樣誇過!”
栓兒羨慕地看着垂頭抿嘴偷笑的月兒,試探性的把自己的船碗往前推了推,滿眼期待地仰頭望着舒映桐求表揚。
“什麽東西。”
看着這個一言難盡的作品,舒映桐沒有妄下評論。
以她對栓兒的了解,他必定不會捏個老布鞋一樣的東西拿去瓷窯燒吧
“船碗!”
“船碗?”
舒映桐嘴角抽了抽,掃了一圈旁邊小豆丁們, 自以爲不露聲色地把各自作品拿到身前默默展示還偷偷瞄着她, 臉上泛着盡力憋着的激動。
“都是碗?”
小豆丁齊齊點頭,手舉高了一些,眼裏的期待不言而喻。
舒映桐認真看了一圈,做工粗糙, 有的隻能勉強能看出來瓜果原型。
都是些四到六歲的小娃, 盡管做得不怎麽樣,但是創意可貴。
敢于打破固有傳統, 這種創新的思維正是處于懵懂的孩童時期才敢示于人前, 長大後大多會随大流泯然于衆人。
“看着挺有趣。如果再做得像一些會更好。”舒映桐淡淡地評價,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
小豆丁們卻活絡了起來, 臉上揚起笑容激動地怼怼旁邊的同伴。
姑娘很少誇贊人的!
沒有像别人一樣嫌他們玩得一身髒兮兮, 也沒說他們瞎胡鬧呢!
樁子看着手裏的南瓜碗,舔了舔嘴唇緊張地看着舒映桐,小聲地回應:
“我們想做得像一些, 可是好久沒見過了,有些記不太清樣子了呀”
一席話讓舒映桐垂目沉思,心頭莫名有些微酸。
要求是高了一些。
都是逃荒來的饑民,這些孩子确實很久沒見過新鮮瓜果了。
去年之前他們有的甚至才三四歲,能指望他們觀察得多仔細呢?
“行,那我幫你們修改一下。”
舒映桐抱着圖紙回了房間, 找了一根細長的釘子, 迎着他們期盼的小眼神伸手,“南瓜碗給我。”
樁子受寵若驚, 怯怯地把自己的南瓜碗遞過去,想了想,飛奔回村裏抱了一個小馬紮回來, “姑娘,坐!”
舒映桐認真地把南瓜瓣捏得有弧度一些, 随意坐下, “謝謝。”手上的長釘子刻出南瓜瓣之間的凹縫。
不多時, 一個有模有樣的南瓜碗被遞到樁子面前。
“哇, 對對對,南瓜就是這樣的!”樁子開心得嗷嗷叫, 完全忘了要害怕舒映桐這件事。
“下一個。”
娃子們見樁子的南瓜被改得很好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躍躍欲試又不太敢。
“我的!”栓兒興沖沖地舉着自己的船碗遞過去, 黑亮的眼睛忽閃忽閃地望着舒映桐, “可以在外面刻一條魚嗎!”
“可以。”舒映桐指指船身外側, “刻在這裏?”
“嗷!對對對!我的是漁船!”
舒映桐點點頭,開始把船的基本形狀修改出來。聽他說是碗, 又捏圓了一些,畢竟是容器不是裝飾品。
“啊?還以刻花樣的嗎!”
小豆丁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興緻高昂地讨論要給自己的碗刻些什麽花樣。
從菜地裏回來的戚氏把工具放回工具房,準備回房先把沾滿泥土的鞋子換下來,再整理一番儀容。
就算是幹農活回來,也要維持一個官家夫人該有的體面。既是維護自己的面子, 也是維護夫君的面子。
“月兒,娘回來了。”
戚氏推開門, 習慣性地往窗台邊的方桌那邊看。
卻沒見像往常一樣端正坐在桌前放下毛筆起身相迎的女兒。
大概是去茅廁了?
戚氏垂頭抖袖口粘上的泥土, 抖着抖着忽然發覺有些不對。
走到桌邊盯着桌上的字帖, 表情慢慢凝滞。
才寫了半頁, 這不符合常理。
臉上一慌, 鞋子也來不及換,急忙奔出門外。
以她的性格斷然做不出高聲呼喚女兒名字的粗俗行爲,焦急萬分地跑到人多的大曬場。
她平時并不常在村裏走動,對于這裏的地形不熟,這些婦人成天都在這裏做活,應該會有人看見月兒最後一次出現在哪裏。
“請問諸位可曾見過小女?”聲音微微提高了些,力争讓大家都能聽見。
但是大曬場都是婦人聚居地,那場面熱鬧得很,一邊垂頭做活一邊高聲聊天談笑的比比皆是。
隻有離得近的才注意到戚氏。
“姚大嫂,你去看看安夫人,她好像遇到了難事。”
一個不愛和人閑話家常的年輕婦人擡頭活動脖子時看見不顧形象跑過來的戚氏, 連忙拉住挽着籃子從她身邊走過的姚氏。
姚氏回頭一看,“哎呀,我去看看!”
平時哪見過安夫人這樣驚慌失措的模樣, 籃子一放快步往那邊走。
“安夫人怎麽了?可是有什麽難事?”
還沒等姚氏說完,戚氏仿佛看見了救星, 眼眶頓時一紅, 死死地抓着姚氏的袖子渾身發抖。
“月兒不見了,月兒不見了!我問了好幾個人都沒看見!怎麽辦,怎麽辦!”
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如果是夫君的仇家把月兒悄悄抱走了,那她要怎麽辦,月兒有沒有危險!
心裏慌得全無頭緒,腦子已經亂成一團,從腳底涼到心口,牙齒抖得咯咯響,緊緊抓着姚氏的袖子。
她是這裏的管事,是個有能力的人,尋求她的幫助是最有效的法子!
姚氏臉色一變,強作鎮定地安撫她,“安夫人先别吓自己,你的房間正對這裏,我去問問大夥。”
說着揚聲大吼:“都停下!有沒有誰看見安小姐從房間出來往哪去了!”
她就沒想過會有外人挾持的可能,早就按姑娘說的交代過了,做活的時候多注意有沒有人故意靠近安夫人的房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