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兒小心翼翼地盯着月兒聚滿淚花的大眼睛,和以前見過的野兔眼睛一樣紅通通的。
濃黑卷翹的長睫被眼淚浸成一绺一绺,末端還挂着小淚珠。
“我把你放開,你能不哭麽?”
微微放松了手上力道,緊張地看着她神色變化,想着萬一她要是再哭,馬上捂緊。
月兒看着他臉上左一道右一道的泥印,瞪大眼睛緊張兮兮的樣子莫名有些想笑。
回回看他都是威風八面領着小夥伴到處跑,還沒見過這種伏低做小的做派呢。
輕輕點點頭。
裙子反正已經弄髒了,左右也免不了被娘親責罵,不如看看他有什麽本事把這灰泥巴變成白白的小兔子。
栓兒忽閃着清眸,慢慢拿開手掌,把她每一個動作表情都看在眼裏。看她擰着小眉頭低頭從衣襟裏抽出粉色絹帕,默不作聲細細地擦臉,這才放下心來。
沖她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我去給你拿水!”轉身哒哒哒跑到大坑邊上抱起小木桶舉到胸前,“水是幹淨的,打濕了帕子才能擦幹淨!”
月兒看着桶裏的水一點泥沙也沒有,捏着絹帕浸濕了擰幹,對着水面倒映慢慢地把臉上的泥漿擦幹淨。
栓兒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心歎女娃子就是麻煩,洗個臉慢慢吞吞的。
回想自己早上洗臉都是瞎抹一通,那多快啊。
等她把髒帕子浸到桶裏搓洗,他已經舉得手酸了,又不敢撂挑子不幹, 隻能咬牙繼續舉着。
“呼~”栓兒放下木桶甩甩手臂, 龇牙咧嘴地看她把帕子晾在旁邊一株掉光葉子的灌木枝頭上。
撿起地上的棍子蹲下身子繼續和泥,嘴裏還不忘叮囑:“你站遠點啊。”
萬一像剛才一樣又甩她一身泥,她再哭,想想就頭皮發麻。
月兒提着裙擺蹲遠了些, 興緻盎然地看着他攪了幾下又抱了小木桶往裏倒水。
抱着膝蓋的小手動了動, 亮晶晶的眼睛又黯淡了些許。
栓兒和好了泥巴,揪了一大團出來搓圓了, 盯着圓泥球自言自語, “啊,我想想啊.兔子怎麽捏來着?”
本來和小夥伴們說好了要一人捏一個自己的碗。
圓碗一點意思都沒有, 他們已經決定了, 有的捏成方的,有的捏成半個花生,還有各種瓜果形狀。
沒打算捏啥小兔子啊, 壓根就不會!
躲在遠處探頭探腦的小家夥們竊竊私語,“栓兒是不是哄住了安小姐?”
“應該.是吧?她蹲在那,也看不見臉啊。”
“那咱們的碗還做麽?”
“走走走,去看看。安小姐要是哭,咱們就跑~”
五六個小家夥商量了一下戰術,捏着衣角一點一點往那邊蹭過去。
個個支着耳朵仔細聽有沒有哭聲傳過來。
“哼!叛徒!”栓兒氣哼哼瞪着他們, 手裏的泥球一用力, 被捏扁了。
“嘻嘻~栓兒就是厲害。咱們來做碗呀~”樁子笑嘿嘿地挑了個遠離月兒的位置蹲下身子,從大泥巴團裏揪了一大團泥巴。
剩下幾個看樁子已經上手了, 紛紛臉上一喜,圍着大坑七手八腳地分泥巴,下意識地遠離月兒蹲的位置。
“栓兒, 你搓球幹啥呢?你不是要做小船碗?”
“船碗等下做,我答應先捏個小兔子給安小姐。”栓兒又搓了一個小圓球, 安在大球上面, “你們誰會捏兔子?”
“我我我, 我會!”
樁子立刻把手裏的方塊泥的一角又扯又捏, 又搓了四個小泥條黏在底下。獻寶似的指着自己的傑作,介紹哪個是耳朵, 哪個是腳。
栓兒一臉複雜地看着那個被托在樁子手心捏得跟凳子一樣的兔子,轉頭看了看月兒垮下的小臉。
“我就不該相信你”
垂下腦袋苦大仇深地繼續搓泥團,無論如何,身子搓成鵝蛋形總不會錯。
以前見過野兔蹲着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癱在地上的就不會捏了。
月兒默默地看着地上擺着的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兔子, 交握的小手緊了又緊。
抿了抿嘴, 終于忍不住揪了一點泥在手上搓成長條,掐了兩個尖頭認真地捏好, 挪過去遞給栓兒。
“兔子耳朵。”
“哦。”栓兒順手接過,蘸了水用力按在上面。
“頭扁了”
“那你來”
舒映桐抱着圖紙從北村工地回來, 遠遠的看見自己房間旁邊的空地蹲了一群小豆丁,圍着一個土坑熱火朝天的玩泥巴。
其中還有一個不該出現的鵝黃衣裙小身影,安淑月。
記得安夫人跟她提過,這小女娃從小體弱多病, 幾乎是抱着藥罐子長大的。
所以家裏一直精細地養着,從小沒什麽小玩伴, 她也很乖巧, 在房裏一待就是一天。
後來長大了稍好些, 漸漸的, 每天也能出去放放風讓她透透氣。
舒映桐對于這種溫室育兒法不置可否, 别人家的孩子怎麽養,沒必要置喙。
忽然想起安行舟信中言辭懇切的囑托,靜靜地望着擠在栓兒旁邊的小女娃。
說養得好也算好。
乖巧有教養,每次打照面都規規矩矩地給她福禮問好。
不過五歲年紀,一手字寫得端正規整。
每天打扮得精緻妥帖,看着就賞心悅目。
說養得有缺陷也有缺陷。
才五歲,已經活得像套在模子裏的深閨小姐。該貪玩鬧騰的年紀,生生被禮教森嚴抹殺了該有的童年。
看她蹲在那,裙擺沾染泥土,手裏托着一個什麽,歪着頭神采飛揚地對栓兒說着什麽,這才是一個五歲娃子該有的童真童趣。
隻是她這一身髒污,想必是背着安夫人偷偷跑出來的吧。
默默擡腳踱步過去,想看看栓兒又整了什麽幺蛾子, 能把神壇上供着的安小姐給拉到地上。
“月兒你好厲害哇~這肥兔子一看就很好吃!”樁子伸長了脖子看着她手上托着的兔子, 肉乎乎的,好看!
“噫~兔子這麽可愛, 怎麽能吃!”
“啥,兔子不就是拿來吃的?”樁子撓撓頭,絲毫不能理解她在想什麽。
月兒瞪了他一眼,放在栓兒腳邊的木闆上,滿眼期待地盯着他手上正在捏的船型碗。
他已經有一個了,這個是給她做的,還說要給船身加兩朵花。
“月兒?”舒映桐挑眉。
這群小豆丁的友誼已經突飛猛進到不叫安小姐了?
感謝煉獄雪神人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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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寶子們走親戚都忙完了麽?終于想起來要回來看書了嗎,哈哈哈哈。
年初一被甩出暢銷榜一百名,現在我又爬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