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
黃家糧倉大門開,熱鬧非凡,一張長條桌攔在門口。
朱萸帶着春芽母女倆在門裏分發糧食和銅錢,地上幾個籮筐空了又滿,滿了又空。
門外井然有序地排着長長的隊伍。
村民們不吵不鬧,帶着各式容器一點一點随着隊伍移動。
前院空地上一群人或坐或躺,低聲痛苦地呻吟着,都是受了傷的村民。舒映桐盤腿坐在地上,正俯身給一個漢子縫合手臂上的傷口。
疼得嘴唇發白的漢子咬緊後槽牙,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怔怔的望着遠處。
聽說過被處決的犯人行刑後,家裏人收屍運回家裏,會專門請二皮匠上門縫屍。
可那是縫死人啊,這活生生的人被針線縫,心裏不免瘆得慌。
想到這裏,漢子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算了,就當自己死了吧。
“去那邊上藥。”
清冷的聲音拉回了漢子的思緒。低頭一瞧,長長的傷口已經縫上了,流血也不兇了。
“多謝姑娘。”
“嗯。去吧。”舒映桐收拾了針線剪刀又挪到下一個傷者旁邊,繼續清創縫合。
救死扶傷這種高尚情操她沒有,不過她向來有恩必報,不願欠人情。
這些村民受傷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被她利用。雖說他們也獲得了利益,但保住了她的手臂也是事實。
不然她也不會好心在空間買了雲南白藥和一些抗生素來給他們治傷。
除此之外,她還讓珍娘熬了一大鍋玉米雜糧粥。玉米是空間裏種的,熬粥用的水也是空間靈泉水。
有些村民已經彈盡糧絕到連樹皮草根都吃不上,隻能吃些不能吃的。
這些東西堆積在腸道裏排不出去,最終結果就是他們活活被憋死。
靈泉水和空間作物都含有少量靈氣,欠了他們的,索性還清一身輕。
六個姑娘除了被保護的春芽,其餘五人都不同程度受了傷。從沒有打過架的農家姑娘,握着木條對上大刀,憑的是常年幹活積攢的蠻力。
又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不管不顧的要保護舒映桐和朱萸,還把最小的春芽擠在中間默默保護,受傷在所難免。
傷得最重的是雪梅,光是縫針就縫了四處,從頭到腳到處是傷口。處理好了傷口之後被舒映桐安排在糧倉賬房躺着休息。
“哭什麽,我沒事。”
雪梅吃力地擡起手想給秀玉擦眼淚,秀玉手忙腳亂的接住她的手臂輕輕放下。
“你别動,我不哭還不行嗎。”
秀玉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眼淚越掉越多。心疼的看着雪梅右邊顴骨上那道半指長的刀口。
雪梅知道自己的臉被劃傷,沒有鏡子也能猜到自己必然是破了相的。心裏難過卻不想表露在外,讓大夥擔心。
靜靜的望着門口,以後怎麽辦呢…
舒映桐處理好了最後一個傷者,收拾了東西遞給在一旁幫忙打下手的秋雁,“你去賬房休息。”
秋雁接過小笸籮,抿嘴咽了一口唾沫,拉住起身要走的舒映桐,小聲祈求。
“姑娘,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舒映桐轉身,以眼神詢問。
秋雁放下笸籮,急急地往地上一跪,舒映桐伸手抓住她的衣領,眉頭驟然一蹙。
“你先說。”
秋雁看她面色不渝,連忙起身,“雪梅姐受了重傷,家裏也沒人了,如今又破了相。姑娘和景公子懂醫術,能不能帶上她一起…”
雖然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麽來頭,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有本事。雪梅姐如果能跟着他們,肯定能保住命。
如果跟着村裏人…恐怕…
“我知道這事爲難幾位了,可是…雪梅姐…她…”
“知道了。你去休息。”
舒映桐微微活動了一下肩膀,擰眉往院角珍娘那走去。
秋雁茫然的看着她的背影,這算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抱起小笸籮一拐一拐的慢慢往糧倉大門挪,問問朱萸總歸知道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
院角架着一口大鍋,底下的火燒得正旺,鍋裏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香氣引得衆人時不時回頭偷偷看一眼。
“你歇着吧。”
舒映桐洗幹淨手從珍娘手裏接過長柄勺子,指指墊了幹稻草的牆角,栓兒正揉着眼睛坐起來。
“我不累,倒是你,一晚上到現在還沒合眼。我和景公子聽村裏喊殺聲震天,循着聲音摸進來看看,生怕你和朱姑娘出事。”
珍娘心有餘悸的看着舒映桐衣裙破了好幾道口子,身上到處是血迹。景公子把她和栓兒藏在一個房子裏,交代了幾句就出去了。
後來大夥又各忙各的,現在天光大亮才有時間仔細看看她。
“你肩膀上這道口子給我看看,上過藥了嗎?”
“沒事,小傷。”
“二丫姐姐!”
栓兒起身高興的撲過來,舒映桐連忙伸手拽住他往後拖,“别燙着。”
景韫言抱着小笸籮走過去,遠遠的看着舒映桐臉上明顯閃過痛苦的神色,低低歎了一口氣,真是個倔強的姑娘。
“東西放下,跟我去治傷吧。”
“不用,已經上過藥了。”
景韫言眨巴眨巴眼睛看向珍娘,“她肩上被砍得見骨了。她怕疼,不肯給我治,怎麽辦呢?不治的話手就廢了哦~”
珍娘一聽,見骨還了得,一把搶過長柄勺子把舒映桐往他那邊推。難得生氣的瞪着她,“還騙我,快去治!”
“就你話多!”舒映桐狠狠的剮了一眼彎眉笑眼的景韫言,擡腳往旁邊的房間走。
景韫言贊賞地朝珍娘笑笑,跟上。
進了房之後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連忙把門合上,沒見過這麽大方的姑娘…
一進門就看見她擡腳勾過去一張圓凳坐下,幹脆利落地把衣裳褪到腰間。
“快點,别磨叽。”
“呃…好吧…”
景韫言搖頭失笑,拎了一張圓凳坐在她身後,“第一次用你那縫合術,可能不會很美觀,你…”
“随便,别啰嗦。”
舒映桐不耐煩的打斷,這個朝代誰天天光膀子,好不好看有什麽所謂。
這點傷對比前世受過的傷,真就算個小傷。
“景韫言,你醫術如何?”
“嗯?怎麽突然問這個?還行吧。”
“臉上留疤有辦法祛除麽?”
“是爲了那個姑娘問的吧?有倒是有,獨門秘方煥顔膏,不過藥材難尋。一盒千金,有價無市。”
以前無非是多花一些錢财也能集齊,現下這災荒有錢也未必能買到。
更何況,她看起來并不富裕。
“列個單子給我。”
景韫言縫針的手指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平靜的側臉。
這姑娘越來越有意思了。
有身手,路子野,不怕疼,還識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