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灘上都是一些經驗累月沖刷得沒有棱角的鵝卵石。
岸邊野草萋萋,一盞柔黃馬燈挂在一株小苦楝樹枝上,未成熟的青果綴滿枝頭,像一顆顆青蓮子。
一架烤爐,一張小桌,一籃瓜果,一對璧人, 幾盤烤串。
玉斷魂朗聲一笑,“景公子夫婦倒是尋了個好去處,我能說我是聞着味找來的麽!”
師徒倆吃完晚飯閑來無事四處走走,享受難得的鄉野悠閑。
走着走着,夜風裏的青草泥土氣息混進了幾縷若有似無的香味。
循着來路,一直走到這裏,忽然覺得晚飯好像沒吃飽.
“玉門主若是不嫌棄, 入座一起吃些?”景韫言笑着站起身, 讓出位置。
畢竟隻有兩個蒲團, 也不好現變兩個出來。
“不用麻煩,找個東西墊坐還不容易?”玉斷魂無所謂地擺擺手,轉頭找了一圈,發現一棵倒伏的樹,示意玉晴雪去處理一下。
玉晴雪應聲往那邊走,抽出大劍哐哐哐斬出一段,一頓嘁哩喀喳把樹皮刨幹淨,抱着一截園木走過來,伸腳劃了一道淺溝,放下圓木墊上帕子。
舒映桐擡眼瞧了一眼玉晴雪那把劍,暗歎土豪就是不一樣,一把好劍當柴刀用一點也不心疼。
這樣一個身形纖侬合度的漂亮女人,用的武器卻是一把大氣磅礴的重劍,和她的形象十分不搭。
玉斷魂一見鐵器便生出興趣, 揀了一個鵝卵石東敲西敲敲, 頗有些意外。
“喲, 你們這爐子倒沒什麽稀奇之處,但這上面的網居然用鋼?”
舒映桐沒什麽表情地把沒吃過的雞肉串、玉米、面筋、魚、豆角、茄子裝在一個空盤推到對面。
“友人所贈。”她淡定地回了話。
不僅是鋼, 而且是不鏽鋼。
正所謂百煉成鋼,用鋼做烤網,這對于冶鐵技術落後的古代來說,的确算是一件暴殄天物的做法了。
但是這樣一個烤爐,在交易行買回來也沒花多少金币。
玉斷魂背着手坐回座位,“你這位友人真是一個秒人,上好的鋼用來做炊具,有意思。”
舒映桐看她抓着桌上的空酒壇子晃了晃,一臉惋惜地放下。
伸手在桌下借着黑暗掩飾,抓了一個巴掌大的小酒壇子上來放在她面前。
“我們過幾日便要回徑南,有幾樣樣東西需要你們煙雨樓秘密制作,不允許洩露一星半點。”
玉斷魂舉着一根烤玉米正看稀奇,聽她忽然提要求,心裏忽然松了一口氣。
總算來了,隻是要打制物件而已
“好說!我煙雨樓别的不敢保證,在工藝和信譽這兩件事,從未有一絲作假。更何況你們于我們母女有再造之恩,玉斷魂以項上人頭作保!”
舒映桐點點頭,“先吃東西,等回去再和你細談。”
出來的時候沒帶圖紙, 現在空口談要制熱武器的事,玉斷魂估計會懵圈。
環山村圍屋的外牆上留了槍眼孔,别人問她那些孔是幹什麽用的,她隻說是可以放手弩用的。
事實上,那就是準備架槍用的。
這次重挫宿真和他的盟友,必将遭到報複。
大酈物産豐富,缺點就是馬。
步兵不怕死,卻怕騎兵。
騎兵在冷兵器時代是戰争之王,有優秀的機動性和非同一般的攻擊能力。
步兵的盔甲由朝廷統一配發,但是,質量實在不敢恭維。
畢竟,步兵是消耗品。
戰馬渾身腱子肉,壯實的後腿,一腳就能送人歸西。
大酈的馬和遊牧民族的馬有着本質上的懸殊,優秀的戰馬都是花大價錢從别國引進的。
頂級戰馬雖厲害,它也怕被炮轟。
舒映桐本不想把大酈的軍事發展猛推一大步,但是,她也是一個要做母親的人了。
人是自私的。
她不希望自己的兒女活在戰争的陰影下,颠沛流離。
熱武器這種東西,就算大酈不制造,也會有别的國家研究制造出來。
那還不如讓大酈擁有絕對優勢的熱武器,擴大版圖,讓别國不敢随便觊觎。
至于幾代之後的事,那她就管不了那麽多了,曆史總是驚人地相似,封建帝制終究會被取締。
她要玉斷魂先制一批出來,是料定了這些東西肯定不會在民間推廣。
不然誰都能武裝起來造反可還行?
當初建圍屋就是考慮到了戰争。
太平盛世時,圍屋就是村民生活的住所,若是遇上戰争,圍屋就是鐵桶。
而且是擁有反擊能力的鐵桶。
她給穆忱莺的圖紙便是大名鼎鼎的虎蹲炮。
因爲其射擊的樣子像猛虎蹲坐的樣子,所以得名。
殺傷力大,便于攜帶,适于在山嶽、森林和水田等有礙大炮機動性的戰鬥地域。
機動靈活,可以大仰角發射和大量裝備基層軍隊。
同時還有三眼神铳,殺傷力極大,就算肉搏時來不及填裝火藥,當鐵榔頭用也是能讓人開瓢的。
玉斷魂吃燒烤嘴巴也沒閑着,她不是誰都願意聊,但她覺得自己跟舒映桐特别投緣。
無論自己提起什麽話題,舒映桐總是能言簡意赅地搭幾句腔,每句都能聊到點子上。
連自己引以爲傲的機關、武器、巧器,在舒映桐面前都是普通談資。
“景公子,你這媳婦找得好!”玉斷魂單手提着酒壇子猛灌了一口,笑得很是開懷,“人生難得一知己啊.她懂我!”
景韫言早就熄了烤爐,自己拿了一壇酒自斟自飲。
聽兩個女人天一腳地一腳的聊天,話題轉換之快,思維之跳躍,簡直讓人歎爲觀止。
連玉晴雪都聽得一愣一愣的。
舒映桐抽抽嘴角,她本來就是玩武器的行家,和玉斷魂正好專業對口。
能聊到一起不是很正常麽.
誰懂這個女人了,怎麽變成知己了?
不愧是阿七的親娘,母女兩個一個比一個草率.
“那當然,你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景韫言笑吟吟地舉杯碰了一下玉斷魂的壇子,“我心悅之人豈能是泛泛之輩?”
在别人誇舒映桐這方面,景韫言從來不知道什麽叫謙虛,什麽樣的誇獎都照單全收,甚至還要補誇兩句。
玉斷魂格外喜歡手裏這壇青梅酒,清香甘冽,酸爽中透着一絲甜蜜,喝上一口,回味悠長。
本地特有的高山青梅,因爲日照和水土原因,青果期的澀味比其他地區的青梅果淡,泡出來的青梅果酒十分順口好喝。
一聽說是涼州城回春堂自己釀制的,更是打趣說回春堂别隻賣藥材,順便賣果酒也挺好。
“聽聞你們因爲西南瘟疫之事耽擱婚期,你們什麽時候辦婚宴呀?玉某也想讨杯喜酒沾沾喜氣!”
“大概在下個月吧,定了日子一定給你送請柬,到時候一定要賞光啊~”
路程較遠,景韫言不能确定具體歸期,隻能等回去了再讓老爺子定日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