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聲音,殿外有一人走了進來,在距離老者五步之外的地方跪下,恭敬說道:
“大長老,是否需要屬下立刻前往,将那孽子緝拿歸來?”
那老者豎起手掌。
“她如何了?”
盡管沒有說出姓名,但是跪在地上的人,自然明白老者話語之中所指的“她”是誰。
他的頭垂的更低。
“她依然沒有開口。”
話音落下,他便是感覺到大殿之内的氣氛,變得更加冰冷。
他忍不住屏住呼吸。
片刻,那老者忽然笑了一聲,隻是這笑聲,卻是摻雜着一絲冷意。
“自從将她帶回,已經三年。這三年時間,她始終未曾再開口說過一句話,也不承認曾經誕下孽種!她以爲憑借着她的力量,能夠将那卑賤的男人和孽種都保護的好好的,卻不曾想過,隻要孽種體内,流淌着她的血脈,終有一天會被找到!”
真是…太天真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依然恭敬萬分:“大長老英明,從她體内取出一絲血脈之力,溫養在玉牌之中。隻要有朝一日,那…的血脈之力覺醒,這玉牌就會産生感應!而有了這個,即便是天涯海角,我們也能輕易将之找到!”
十幾年前她離開的時候,大長老就趁亂取了她的血脈之力,而今終于起了作用!
這下,就算是她想要賴賬,也已經毫無用處!
老者沉思片刻。
“我親自去見她。”
…
昏暗空蕩的房間之内,一個人影,靜靜坐着。
整個房間,沒有窗子,隻在最前面的位置,開了一個口子,用精鐵一根根封鎖。
中間的縫隙,甚至隻能容納一根手指頭穿過。
而在那之外,還有着一層淡淡的白色結界,将之籠罩。
足可見建造這房間的人,對關押到這裏的人的萬般戒備。
四周一片安靜,連一絲風聲都沒有,寂靜的讓人心慌。
然而坐在那裏的人,卻似乎早已經習慣,閉着眼睛,似乎睡去。
隐約之間,可以看到那是一個女子,身形極爲消瘦,腰背卻是依然筆直。
即便是在這樣的環境,這樣無言的坐着,也依然無法掩蓋她身上的尊貴氣息。
某一刻,她終于猛然睜開了眼睛!
如同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眸,即便是在這樣暗沉的空間裏,也依然璀璨如星子!
然而此時,那雙眼睛裏,卻是有着一層擔憂驚懼之色,迅速蔓延開來!
怎麽會…怎麽會!
寒兒的血脈之力,竟然被覺察到了!
她分明已經——
她幹裂的唇瓣微微動了動,卻依然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三年時間不開口,她幾乎已經快要忘記如何說話。
但,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說。
尤其是此時!
哒。
哒。
極有規律的腳步聲傳來,像是踩在人的心髒之上一般,随着心髒跳動的韻律,逐漸靠近!
她睫毛微顫,而後便是重新合上了眼睛,并抿緊了唇。
腳步聲越發的近。最終在她正前方的那牆壁上的小窗處停下。
她沒有睜開眼睛,卻也已經知道是誰站在那裏。
小窗之前的白色結界逐漸散去,露出一張蒼老的容顔。
他看向裏面的那個女子,見她依然是那副模樣,不由得微微皺眉。
但随即,他想到了什麽,眉眼舒展開來。
“事到如今,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滄桑低沉的聲音響起,帶着一股強大威壓,回蕩在整個空間!
那女子一動不動,如同這三年來的每一天一般。
誰都知道她是聽得見的,但是無論他們說什麽,問什麽,甚至幾度要挾,她還是這樣的不動如山。
若是換做以前,老者必定是要免不了生氣的。
但是今天不一樣。
他這次,是帶着十足的把握而來的!
她最大的把柄,已經在他的手中,自然不會任由她如同之前一般。
他看着她,帶着幾分居高臨下的冰冷意味。
“當初你私自和族外男人成親,便是犯下了大罪!你身份尊貴,和那樣的男人在一起,隻會玷污你體内最精純高貴的血脈!族中曾警告過你多次,但你屢教不改,甚至最後直接自斷元脈,棄掉元燈,将自己的血脈之力完全隐匿起來!”
“我們找了你多年,都一直未能找到。本以爲之後再也無法找到你,誰知三年前你體内的血脈之力卻是忽然爆發!至此,我們才終于得到了你的消息!并将你帶回!”
他的神色帶着一絲冰冷的遺憾。
“可惜…那個男人竟是先一步逃了!呵,可笑。你爲之抛棄一切的男人,在最危險的時候,卻反而棄你于不顧,自己逃亡。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
他擡起手,看向自己的掌心,聲音冷凝。
“卑賤的血脈裏,果然流淌着卑賤的血液。你當初所做的一切,都在那一刻,成了笑話!原本我想着親自将他殺了的,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髒了手。”
說到這裏,他再度停頓了下來。
然而無論他說什麽,裏面那個女子,都似乎無動于衷。
他如此刺激于她,她還是如此反應。
實際上,這三年中,她經受的,又何止這些?
可她始終未曾吐出一個字來。
老者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之前的情緒已經一掃而空
他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當初,将你抓回來的時候,五長老曾經親自給你把脈,說你曾經生育。而你——卻否認了。五長老醫術超絕,如何能判斷錯誤?盡管後來我們沒有查到外面有族中血脈的誕生,但…你以爲,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嗎?”
“現在,我隻問你一句——當初你否認曾經誕下孽種,如今,是否承認!?”
那女子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眸色平靜,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沒有一絲溫度,唯有無盡的冰冷。
她微微擡起了下巴,即便需要仰視對方,她周身的尊貴氣勢,也依然不輸!
而後,她嘴角的一邊,微微揚起。
似是在笑,可卻極冷,仿佛在嘲笑這眼前的老者。
而後,嘶啞幹澀的聲音,終于響起!
“那,又如何?”
她說的很慢,因爲太久沒有說過話,音色和以前大不相同。
就連她自己聽着,都像極了三年前的那個傍晚,在落日涯山頂吹過的幹燥粗粝的風。
但她并不在意。
她下巴微揚,眉梢挑起,黑沉璀璨的眸子裏,如同覆蓋了一層冰霜,嘴角帶着幾分譏笑的弧度。
她如此嚣張,如此放肆!
仿佛這些年的折磨,都從未經受!
那老者頓時氣急,一團火在胸口瘋狂的湧動!
“你!”
他豁然擡手指向了那女子。
“你不會不知道,你留下的那個孽種,如今已經暴露了身份!放在玉牌之内的你的血脈之力已經得到了感召,憑着那個,隻要我一聲令下,無論他在何處,都可以立刻派人将他抓回來,處以極刑!”
聽到某個敏感的字眼的時候,她的眸光似乎閃了閃,但是老者并未注意到。
“你若是想要親眼看着他死,大可繼續如此!”
他本以爲她會爲此感到焦急慌亂,畢竟那是她的血脈,她不可能坐視不理,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發生。
可是,當他說完之後,才發現那女子竟然重新閉上了眼睛。
他正要再說什麽,卻聽到她又淡淡說道:
“你盡管一試。若是他出了事,我便立刻自毀元丹!”
那老者頓時語塞。
縱然她犯下大錯,但是,這麽長時間都還留着她的性命,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她誕下的孽種是一定要抓回來處置的,但是這中間,也絕對不能讓她毀了她自己。
不然的話…
他眉頭緊皺,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終于冷哼一聲,狠狠揮袖離開!
“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見到你那孽子!”
壓抑着憤怒的聲音逐漸遠去。
這裏重新恢複了安靜。
她沒有睜開眼睛,然而睫毛卻是狠狠一顫,幾乎僵硬的心髒,這才逐漸恢複了跳動。
砰砰!
砰砰!
她的耳膜似乎也被這聲音沖擊着,後背也已經一片冰涼。
幸好…
幸好…他們隻是發現了寒兒一人…
清兒應該尚且算是安全…
但是,寒兒既然已經被發現,隻怕清兒那邊…
她眉間飛快的蹙了一下眉,又很快恢複如常。
唯有指節,一片青白。
…
慕清瀾的元神之力,終于已經擴散到了最遠的地方。
這比她想象中的範圍還要廣,已經蔓延到了遠處連綿的山峰之上。
她緊閉雙眼,能夠清晰的感受着八靈封神陣在逐漸浮現出真正的面貌。
這是她見過最爲複雜的星陣,僅僅隻是感受,就已經将她的元神之力消耗光。
而這,還不過是其中的一部分罷了。
她感覺腦海之中一陣陣的疼痛傳來,仿佛整個人都有些混亂了起來。
随後,她便是深吸口氣,而後咬了一下舌尖!
尖銳的疼痛瞬間讓她清醒了起來,唇齒之間彌漫的濃重的血腥氣,更是讓她心神警惕!
雲翊尚且在這星陣之中!她必須盡快!
然而,剛剛閃過這個念頭,她便是忽然覺察到,一道浩瀚無比的氣息,忽然降臨在星陣之中!
無數星子,飛快凝結!
慕清瀾心中一驚,立刻睜開了眼睛!
卻見到一道高大而消瘦的半透明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