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九戈調查的人,于前天已經返回帝都,并且第一時間,向陛下彙報了情況。”
修垣的聲音聽來依然溫和從容,然而此時,在衆人尤其是安家人聽來,卻無疑是一把鋒利的刀,懸在了半空之上!
隻要一聲令下,随時便是會落下來,要了某些人的性命!
安嘉落的心都緊緊的縮成了一團,渾身血液凝固。
修垣的話,清晰的傳到所有人的耳中——
“據調查,慕淩寒于将近兩個月前抵達九戈,以趙青山弟弟的假身份,進入九戈城内。之後,他便是一直在查探關于上一任統領,也就是慕楓的所有事情。爲此,也曾經偷偷潛入統領府調查,最後被安丙懷發現,便是迅速出逃。之後安丙懷并未查到他的身份,卻是将他帶入了地牢之中,因爲當時,安丙懷真的以爲,慕淩寒是趙青山的弟弟。”
“在慕淩寒進入地牢之中後,便是見到了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趙青山。安丙懷想要從趙青山嘴裏套出什麽話來,所以雖然一直恨之入骨,但始終未曾下殺手。慕淩寒便是想盡辦法,将趙青山和同樣被關押起來的劉凱旋救了出來。不過很快便是被安丙懷發現,并發動極大力量搜索抓捕。最後,甚至動用了九戈隻有在遭遇外敵的時候才能開啓的城門之陣!”
修垣看了慕清瀾一眼,喟歎一聲:“好在慕淩寒運氣極好,竟是躲過了城門之陣的攻擊,并且成功帶着趙青山和劉凱旋逃離。”
雖然他沒有親眼見識過城門之陣的威力,但是能幫助九戈屹立多年,想也知道那有多麽可怕!
真是不知道淩寒這小子,到底是怎麽出來的…
“至于安丙懷受傷…經過查探,是在那地牢之内造成。淩寒,你可是能解釋一下,爲何在地牢之内,你能占據如此優勢,甚至逃過了安丙懷的抓捕?”
這一點,也是其他人想要問的。
别說安丙懷的真實實力是虛空境中期,就算他真的隻是虛空境初期,那也絕對不是一個區區慕淩寒能夠應付的!
慕淩寒是厲害,但是等級之間的巨大鴻溝,卻是沒那麽容易跨過去!
慕清瀾眨眨眼;
“大元祭司,您忘了我剛才是怎麽赢了四殿下的嗎?”
修垣一愣,而後露出恍然之色。
衆人也是心中一定——對啊!他體内可是有着域主之力的!
怪不得…
慕清瀾卻是懶得說地牢是自己設計的這話。
那些人隻要調查,肯定能發現那裏面,有着頂尖強者打鬥的痕迹。
如果慕清瀾不這麽說,說不定有心人繼續追查下去,便是會查到雲翊頭上。
莫名的,她不想發生那樣的事情。
欠下的人情已經夠多了,再多點麻煩,似乎更過分呢…
慕清瀾說的随意,但是在場的人卻都是深信不疑。
畢竟,剛才他們也都感受到了那一股可怕的域主之威,尤其是還有這個…冰瞳骨龍!
這般實力,說不定當場斬殺安丙懷,也是有可能的!
“原來如此。那地牢後來被一把火燒了,又是怎麽回事?”
慕清瀾淡淡道:“逃離的時候沒注意,可能碰到了哪個機關,引發了火災吧?”
朱雀就更加不能暴露了。
慕清瀾可不相信這些人能跟雲翊一般,即使面對朱雀,也依然雲淡風輕,說不要就不要了。
眼下冰瞳骨龍鎮場已經足夠,朱雀雖然還隻是六品,但實際上作爲隻要成年便是會成爲九品元獸的存在,吸引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慕清瀾瞥了安嘉落一眼,私下非笑。
“安大小姐,現在,你可是都清楚了?”
安嘉落心中恨極,父親分明受了極重的傷,到了這裏竟然就這麽輕描淡寫的揭過了?
難道慕淩寒做的那些,就沒有一點錯嗎?!
安嘉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得生疼,也讓她幾乎瘋狂的腦子保持着最後的一絲理智。
她忽然冷笑一聲。
“就算是這樣,慕淩寒也做了許多過分的事情!怎麽能就這樣算了?何況,在場的這些人,說到底,還都是他父親曾經的忠心耿耿的部下,怎能就這樣輕易的相信了?”
這無疑是有一些無理取鬧了。
證據已經如此确鑿,慕淩寒連人的屍骨都帶了過來,她還要什麽證據?
“這個安嘉落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現在鐵證如山,她竟然還矢口否認,想要翻盤?”
“啧啧,看來以前都是錯看她了!自從前一天她偷偷下毒,我就知道她心思不是一般的陰狠啊!”
“慕淩寒多可憐?父母被坑殺,妹妹也死了,這一年真是不知道他怎麽過的!反觀安嘉落呢?不但過的越來越好,而且還成了四殿下的未婚妻!這種人如果将來成了皇…真是可怕!”
廣場之上,人聲鼎沸。
聲讨安家的聲音越來越大!
“安丙懷通敵叛國,理應死罪!”
“安家的其他人也逃不了,連坐!必須連坐!”
“就這種人,也有資格成爲四殿下的未婚妻?我呸!”
罵聲越來越大,安嘉落渾身開始無力,腦子一片混沌。
慕清瀾忽然道:“其實安大小姐說的有道理。這些人都是我站在我這邊的,你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而何江,更是已經成了死人,死無對證。不過,巧合的是,我還有一個人證,未曾上來。”
蕭乾正已經被弄得疲憊不堪,連忙問道:“是誰?快讓他上來!”
慕清瀾卻是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陛下,那人自己可是上不來。因爲那人…就是已經殘廢了的李鴻飛!”
修垣吃了一驚,問道:“李鴻飛竟是在你那兒?”
慕清瀾餘光看到安嘉落臉色一陣煞白,紫羅渡的毒素還沒有完全褪去,導緻她的臉上雖然敷了一層厚厚的粉,卻隐約還能看到一層淺淺的痕迹。
此時看上去,更是多了幾分慘厲。
“因爲查到他身上有着許多的秘密,所以并沒有當場要他的命。當然,也是爲了證明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慕清瀾似是笑了一聲。
“安大小姐,李鴻飛,被安大統領迅速提升到了副統領的位置,這應該,不算是我父親的人了吧?”
安嘉落啞口無言!
修垣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前去九戈調查的人還說沒有發現李鴻飛的痕迹,原來是被你帶走了。”
慕清瀾拍拍手,江達原幾人忽然下去,很快擡着一個人上來。
衆人看到的時候,都是吃了一驚。
因爲那人渾身都是已經被火燒傷,露出的胳膊脖子等地方,都是露出了可怕的疤痕,氣息奄奄,似乎随時都會咽氣一般。
不過,卻還是能勉強辨認出來人的容貌的。
此時他眼睛緊閉,仿佛已經昏死過去。
慕清瀾走上前,輕輕喊了一聲:
“李鴻飛?”
那人忽然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般,瘋狂的扭動起來!
眼睛也已經睜開,當看到那張噩夢裏都無法擺脫的容顔的時候,猛然一吓,竟是快速向後退去,想要逃離。好像他眼前的人,是什麽可怕的惡魔一般。
隻是他渾身是傷,這麽動作不但沒跑,反而還磨破了自己的傷口,玉石闆上很快便是被蹭出一道道血痕。
看到這般反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慕清瀾眉眼一彎,輕聲細語道:
“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今天來隻是問你幾件事情。”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安丙懷做的!都是他命令我做的!”
李鴻飛下意識的出聲,因爲曾經經曆過火災,嗓子也已經被煙熏毀掉。
“都是他!傳、傳消息!我不跟他說,他就要弄死我的!你、你去找他報仇去!還有!還有跟迦葉帝國的人的聯系方式,也是他偷偷告訴我的!”
轟!
這一聲頓時像是驚雷,炸響在每個人的心底!
安緻遠渾身一顫,唇瓣劇烈的顫抖起來:“你胡說!你污蔑!”
“一定是慕淩寒逼着他這麽說的,一定是!”
慕清瀾冷哼一聲。
“安族長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安丙懷做的那些事情,别人不知道,難道你們,也全都不知道?”
安緻遠竟是嗓子一噎,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圍人都在用嘲諷鄙夷的眼神看着他們!
就連陛下,也是坐在上面,一動不動,沒有開口的意思!
如此,豈不是坐實了安丙懷通敵叛國的罪名?
那安家——也就徹底完了!
安嘉落也是止不住的顫抖。
本來她以爲昨天已經是她這一輩子經曆的最糟糕的一天,萬萬沒想到,今天竟是更加難熬!
難道…真的不行了嗎?
四殿下,四殿下!
隻要蕭北棠肯開口,陛下一定會寬宏大量的!
安嘉落立刻轉身,看向了蕭北棠。
“北棠!你說句話啊!”
救救她!
救救安家!
蕭北棠愣怔的看着安嘉落。
如此狼狽,凄慘,醜陋,卑賤。
再也沒有以前的一分一毫的溫婉大方,溫柔小意。
像是忽然從雲端跌落到塵埃的花,髒污不堪,再也沒有盛開時候的嬌豔萬分。
他若是開口,父皇會怎麽想?
安丙懷這可是通敵叛國之罪!
無論方才李鴻飛說的是不是真的,安家都是鐵定要完了!
而安嘉落,也徹底不是以前的安嘉落。
不知怎的,他忽然看向了一旁的慕淩寒。
慕清瀾挑釁一般,緩緩勾起唇角。
她倒是想要看看,蕭北棠打算怎麽做?
所謂真愛?必當是會在這種時候,出手相助的吧?
不然,爲何在“慕清瀾”這個未婚妻死之後不久,便那麽迫不及待的在一起了呢?
蕭北棠,安嘉落。
這兩個人千辛萬苦把她這塊絆腳石給搬走,現在,又遇到了這種情況。
想來,也是應該共同攜手,生死與共的吧?
想到這裏,慕清瀾忍不住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嘲諷之意,唇角笑意微深。
蕭北棠望着那個慵懶張揚的笑,卻忽然想起,記憶中,某個女子,也曾有着這樣的笑。
如果是她,就算是死,也肯定是高傲的,痛快的吧?
而不是如同此刻的安嘉落一般不堪。
可是,她真的已經死了。
如果…那個女子沒有死…
如果…他們之間的婚約,沒有取消…
蕭北棠忽然發現,看到安嘉落這般情況,他心裏竟是沒有預想之中的心疼。
大約是因爲,這顆心,從昨天知道真相之後,就已經開始碎裂了吧?
相反,在這樣的時候,他不願意去看安嘉落,卻是無法抑制的想起了另一個女子。
那樣驕傲。
那樣放肆。
那樣膽大。
如同現在的慕淩寒一般,在人群之中,總是最耀眼的那一個!
蕭北棠忽然深切的感覺到心髒深處,隐隐作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