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瀾的話,像是一塊巨石投入湖水之中,瞬間蕩起了巨大的漣漪!
蕭乾正眉頭緊鎖:“當真?”
慕清瀾颔首。
“若非是查到了确鑿的證據,淩寒也不會再返回帝都。”
那些正打算上前的一百人也頓住了腳步,滿臉愕然。
幾大世家的族長和院長,則是神色各異。
慕中天心中最是震驚,他怎麽也想不到,這次回來,慕清瀾原來竟是爲了這件事!
“淩寒,你說什麽!?”
慕中天的聲音都是有些發抖。
慕清瀾心中暗歎。
“族長,這些事情,我會一一道來。這次回到帝都,參加菁英會,便是爲了當着衆人的面,在陛下面前,把落日涯的真相,公之于衆!”
慕中天木然的點點頭,腦子裏一片空白。
陷害…奸人…陰謀…
原來竟是真的!
他一直有所懷疑,但是每每想要調查,卻總是發現暗中有不明勢力在阻攔,久而久之,他也就沒有再提起這個事情,隻想着暗中籌謀,再仔細徹查一番。
沒想到,清瀾她竟是已經查到!
安緻遠拳頭握緊,心也是緩緩提了起來。
他忽然想到,之前九戈傳來的消息。
安丙懷爲了捉拿慕淩寒,動用了九戈的城門之陣!當時覺得有些荒謬,甚至爲此他還心驚膽戰,專門進宮找陛下主動坦白了這件事情,後來陛下也是立刻派人前去調查。
難道,那個和慕淩寒現在所說的這些,有關系嗎?
慕清瀾卻是并未急着回答蕭乾正的話,眼神從在場的人身上,一一掃過。
她的目光冰冷,像是能看透一切一般,從那些人身上刮過,幾乎能夠看到内心最深處的想法!
有人錯開了視線。
有人低下了頭。
還有人心生忐忑和不安,渾身微微發抖。
那一襲黑衣的少年,筆直站在淩霄殿的正中間,仿佛一道出鞘的利劍,直指蒼天!
少年清朗而有力的聲音,清晰的傳蕩開來!
“聖元帝國,宣德二十五年,九月十七,西北第三軍統領慕楓,得到線報,說落日涯有敵軍來犯,故攜其妻元亦宣,與麾下五萬将士,前往落日涯,最終卻遭遇埋伏,五萬餘人,全軍覆沒!黃沙埋骨!”
“一個月前,我趕到落日涯之時,看到的,便是一片骨山!”
“他們中,有父親,還未來得及看自己剛出生的孩子,有兒子,再也無法照顧年邁的父母,有丈夫,從此讓妻子在一生悲苦之中渡過。隻是因爲一場陰謀,他們全部喪命落日涯,再也無法回去!甚至,連一個墳墓都沒有,露天席地,被沙漠的秃鹭齧咬屍體,被無盡的風沙侵蝕,就此,葬送一生!”
慕清瀾一字一句,語調平穩,沒有悲戚,沒有憤怒,墨玉般的眸子裏,一片澄澈,沒有流淚,然而越是這樣,卻越是讓人感覺到那其中蘊含的無盡悲恸!
整個大殿之上,一片死寂,隻有她的聲音,格外清晰。
而廣場之上的衆人,也逐漸安靜了下來,神色怔怔的聽着。
有人紅了眼眶,有人掩面而泣。
他們之中的某些人,也和慕清瀾一樣,遭受同樣失去至親的痛苦!
大殿之上的氣氛,逐漸凝滞,仿佛有淡淡的血腥氣息,彌漫開來。
甚至,能夠從那少年的身上,感受到沙漠幹燥粗粒的風,看到那漫天屍骨的驚駭。
“我先是失去了妹妹,後又失去雙親,沉浸在巨大的悲恸之中,一時之間,竟是沒有仔細去想這個事情。然而後來,我心中越想,越是覺得奇怪。”
“父親向來沉穩,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下,絕對不可能帶着五萬将士出戰。何況,這麽多人,到底是遇到了何種力量,才會被全部絞殺,一個不留?”
慕清瀾說着,也是讓不少人臉上露出疑惑之色。
慕楓在帝都之中名聲顯赫,而且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實力強橫,而且心思謹慎,何況他在九戈足足幾年時間,也不像是因爲失誤而葬送自己和五萬将士的性命。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當初落日崖的事情,的确有些奇怪!
“而不久之後,我便是遇到了幾個人,正是這幾個人,堅定了我心中的猜測,讓我下定決心,親自前往九戈,查出真相!”
蕭乾正忍不住問道:“你遇到了誰?”
慕清瀾臉上露出一絲冰冷的笑。
“我遇到的,正是父親麾下,第三軍第七小隊隊長——江達原,和他的兩個屬下,周青,胡老三!根據他們所說,第三軍之内,的确是出了奸細,才會導緻我父母和五萬将士,無辜葬身落日涯!”
“我父親對這件事情早有疑心,所以子啊帶軍前往落日涯之前,便是暗中派江達原帶着一千将士,前往帝都彙報這個消息。但是剛剛離開九戈,他們便是遭遇了伏擊,一路之上,追殺不斷。我遇到他們的時候,一千人,竟是已經隻剩下三人還在勉強活着!”
“你是說,他們并未成功來到帝都?原本,慕楓便是要傳回奸細的消息的?”
慕清瀾點點頭。
“他們死傷慘重,後來更是迷失了方向,便是沒有抵達帝都,反而是流落到了九麓山脈。剛好,在我進入九麓山脈曆練的時候,遇到了他們。”
“那,他們可是知道,到底誰是奸細?”蕭乾正皺着眉頭問道。
慕清瀾頓了頓。
場中氣氛如同凝結了一般。
“他們并不清楚,到底是誰。”
“父親讓他們離開的時候,雖然心中有所懷疑,但是并沒有證據,而且他們後來一直徘徊在生死線上,這些事情,也就無從查起了。”
不知是誰,輕輕吐出一口氣。
慕清瀾卻又微微一笑:“不過,好在後來我帶着他們親自前往九戈,已經查了個一清二楚。”
有幾道目光,忽然有了些變化。
蕭乾正忙道:“快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們抵達九戈之後…”
“等等!”
安緻遠忽然打斷了慕清瀾的話,眼神之中帶着幾分懷疑。
“慕淩寒,你說你遇到的人,是你父親之前的屬下,而且是帶着他的命令回帝都。但…你可有證據證明他們的身份?”
不少人都是看向了安緻遠,心中感歎:看來安家果然還是不想放過慕淩寒啊…
慕清瀾挑眉道:“安族長想要什麽樣的證據?”
“比如,他們身上能夠證明身份的證件。”
“他們一路被人追殺,能夠活下來已經是萬幸,這種東西早已經丢失。”
“那麽,慕楓統領曾經留下的信物?”
“涉及奸細,自然沒有任何信物留下,以免被奸細發現,反而麻煩。”
安緻遠冷哼一聲:“那也就是說,這幾個人,是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證明他們的身份,也沒有辦法指正他們的話是真的?那你說的這些,我們又怎麽能信?”
這話雖然說的有些難聽,但是的确有些道理。
任何時候,都不能挺行片面之詞。
蕭乾正問道:“淩寒,你可是有辦法證明,他們的身份?又或者能夠證明他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安緻遠心中冷笑。
流亡之人,怎麽可能會有證據?
慕清瀾微微一笑。
“自然是有。”
安緻遠的表情一僵。
慕清瀾轉身,看向蕭北烨。
蕭北烨神色複雜,直到此時,才緩緩消化了奚言竟然就是慕淩寒這個消息。
“這件事情,七殿下,王初雲,鍾瑩兒,都是可是證明。不過想來,那兩人都不太願意爲我開口,所以,還是麻煩七殿下了。”
蕭北烨向蕭乾正彎腰行禮,聲音沉穩恭敬:
“父皇,兒臣的确可以作證,方才淩寒所說,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不知,您可還記得,之前兒臣外出曆練?”
蕭乾正點頭,忽然明白了什麽似的:“朕記得。當時王初雲鍾瑩兒他們兩個,也是一隻跟着你的,是嗎?”
“正是。在淩寒遇到江達原三人之前,我們正好也碰到而來淩寒。當時是夜間,我們圍坐在一起,而後便是覺察到奇怪的動靜,發現是一隻穿山銀狼,叼着幾個人朝着我們襲來。而那幾個人,正是将死的江達原三人。在救下他們之後,他們才認出淩寒,并且當場跪下,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蕭北烨擡頭,容色平靜,神色坦誠:“這些,兒臣全部親眼所見。”
安緻遠緊緊抓着扶手,神色沉厲。
“即便這些都是真的,也不能說明他們所說都是真的!人心叵測,誰知道——”
“安族長。”慕清瀾忽然開口,打斷了安緻遠,容色淡淡,“現在是陛下要聽我說話,闡明落日涯的真相。陛下尚未懷疑真假,怎麽你在旁邊上蹿下跳,問個沒完?到底你是陛下,還是聖上是陛下?”
此話誅心!
安緻遠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指着慕清瀾怒聲道:“你不要污蔑我!”
他立刻看向蕭乾正,急急說道:“陛下!老臣之心,日月可鑒!我隻是想要問的詳細一些,确保這裏面每一件事都是清清楚楚,絕對沒有不臣之心啊陛下!”
蕭乾正擡手:“安老快起來,你是什麽樣的人,朕是知道的。淩寒隻是一時意氣,你也不要和小輩計較。”
慕清瀾臉上卻是忽然露出一絲奇異的笑。
“有沒有不臣之心,還真是不一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