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靜道:“我以爲你們應該沒有多少時間才是。”
謝安瀾點頭,微笑道:“所以…郡主現在同不同意其實關系并不大,因爲無論你有沒有考慮好,我們的計劃都是要繼續執行的。差别…大概就是郡主打算幫忙還是袖手旁觀而已。”
宇文靜當然不會不明白謝安瀾的言外之意。她如果選擇袖手旁觀,那麽謝安瀾也就不會再等她後面的答案了。陸離和謝安瀾無論如何都要對父王下手,她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幫着他們一起對付父王,要麽…父王會不會是死她不知道,但是她肯定活不了。
然而,宇文靜願意爲了宇文策而死嗎?
宇文靜在心中搖了搖頭,不得不承認她也是一個自私的人。即便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她也不會爲了他而放棄自己的生命的。
宇文靜深吸了一口氣,點頭道:“世子妃說得不錯,這件事情确實急不來的。那麽…你們現在準備怎麽做?”謝安瀾微微挑眉,心中明白宇文靜其實已經答應了一半了。不過也不着急逼她,笑道:“郡主稍安勿躁,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這幾天,雲麾軍和胤安軍的仗打得有越來越烈之勢。不過局面依然還是漸漸地偏向了宇文策,戰事順利,宇文策心情也不錯。他也并不急躁,在戰場上太過急躁了并不是什麽好事。
但是宇文策不着急,卻不代表别人也不着急。百裏修的信函一封接着一封的傳來,毫無例外都是催促宇文策盡快解決掉溫嶼的。百裏修的大軍在邊城被夏侯磬攔住了去路,身後的西北軍也是蠢蠢欲動。邊城的糧草已經撐不了多久,而最讓百裏修擔心的是,從上陽關傳來的消息表明西戎皇的身體已經漸漸有了好轉的迹象。一旦他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了戰場上,很可能會讓邊城的守軍直接潰敗。
百裏修能掌控的畢竟還是那些中上層的将領,而那些底層的将領和普通士兵對皇權依然是敬畏無比的。這幾天邊城本來就已經謠言四起人心惶惶,若是西戎皇突然出現,局勢很可能讓百裏修無法控制。
随手将剛剛收到的催促信函抛到了一邊,宇文策漫不經心地問道:“溫嶼還是打算繼續做縮頭烏龜?”前天溫嶼吃了一場敗仗,昨天幹脆就不肯應敵了。無論他們怎麽攻打,都隻是派手下的副将負責守城,溫嶼自己根本沒有出現過。
雖然就這樣打下去,破城也是早晚的事情。但是強行攻城而對方死守不攻的話,他們的傷亡隻怕不會小。而且比起進攻,溫嶼顯然更擅長守城。他們想要破城,隻怕也要不少時間。
下首的副将拱手道:“回王爺,溫嶼依然緊閉城門不肯應戰。不過…我們收到的消息,溫嶼現在的情況隻怕也不太好。”
“嗯?”宇文策挑眉。
副将道:“溫嶼似乎跟陸離的關系不太和睦。所以……”
“溫嶼和陸離關系不好?”宇文策若有所思地道。
坐在另一邊的宇文岚道:“父王,陸離行事一向霸道,溫嶼跟他不和好像也不是什麽怪事。這段時間,陸離在溫嶼軍中毫無作爲,隻怕也是因爲溫嶼不肯讓他插手戰事。”
宇文策看向坐在一邊的宇文靜問道:“清河,你怎麽看?”
宇文靜想了想,恭敬的道:“二哥說得不無道理,不過兒臣覺得還是要仔細派人查探一番才行,睿王世子速來詭計多端,若是他誠心詐我們,暗地裏卻有别的什麽陰謀,後果不堪設想。”
宇文策滿意地點了點頭,道:“讓蒼龍營在雲麾軍中的探子盡快查明此事。”
“是,父王。”宇文靜和宇文岚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看到了輕蔑和敵意。
回收讓衆人退下,宇文策才招來蒼三問道:“西北軍可有什麽動向?”
蒼三道:“之前西北軍一直沒有什麽動靜,不過這兩天卻在調動換防。似乎…是有準備出兵的打算。”
宇文策歎了口氣道:“看來咱們确實得快一些了。”
蒼三有些詫異,“王爺是擔心百裏修麽?”
宇文策冷笑一聲道:“本王擔心他幹什麽?一旦西北軍介入,回頭這戰事又是一團亂。在這之前,咱們需得拿下這幾個地方。否則,本王擔心這次又是做白工了。”至于百裏修,宇文策隻有一句話:管他去死。百裏修又不是沒有坑過盟友,被盟友坑一回也算不得什麽。更何況,他也不是說不救,要是來得及的話,順手救一把也是可以的。
“屬下明白了。”
宇文策點頭,“去吧,一定要查清楚雲麾軍的情況。”
“是,屬下告退。”
當天夜裏,蒼龍營便得到了消息。陸離和溫嶼徹底鬧翻了。陸離想要調西北軍入西戎境内助溫嶼平定叛亂,但是溫嶼堅決不肯。非要等着從西戎腹地調動援軍過來。但是且不說西戎腹地到底哪些兵馬是百裏修的人哪些是西戎皇的人。單隻是說,想要調集至少三十萬援兵來邊關,至少也需要半個月的時間,雲麾軍就沒有那麽長的時間可以等待。但是站在溫嶼的立場,也是絕對不會允許西北軍入境的。有句話說得好:請神容易送神難!
陸離和溫嶼大吵了一架,雙方人馬直接翻臉險些打了起來。最後還是溫嶼忌憚葉盛陽等人武功高強,才将人放走了的。他們收到消息的時候,陸離已經帶着人離開了雲麾軍準備回上陽關去了,據說同時也派人去了邊城通知冷戎離開。
聽到這個消息,宇文策臉上多了幾分饒有興緻的笑意,“陸離這是要甩手不幹了?本王倒是沒有想到他還會有如此率性的時候啊。”下面将領道:“溫嶼畢竟是一軍主帥,如果他不配合陸離就算在詭計多端,也無法可施。不回去還能怎麽樣?難道等着咱們大破雲麾軍,一起被當成俘虜給抓了麽?”
宇文策沉默不語,宇文靜道:“父王可是懷疑這其中有詐。”
宇文策道:“難說,畢竟…陸離這人向來不達目的,絕不罷休。這樣說不管就不管……”
宇文靜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宇文岚有些不悅,忍不住道:“父王會不會太看重這個陸離了?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才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而已。”
宇文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二十歲的時候在幹什麽?他二十歲的時候已經在幹什麽了?”
宇文岚臉色頓時僵硬了起來,神色讪讪地不敢再多說什麽。
宇文策看向宇文純問道:“你怎麽看?”
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的宇文純似乎沒有想到宇文策會問他,愣了愣方才道:“王叔說得對,或許…真的有什麽陰謀吧?”
宇文策眯眼,大帳中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好一會兒,宇文策方才問道:“陸離一行人走到哪兒了?帶了多少人?”
跪在帳中的探子恭聲道:“陸離一行人兩刻鍾前離開雲麾軍往上陽關的方向而去,現在應該還沒走多遠。”
宇文策問道:“陸離帶了多少人?”
“除了葉盛陽等一衆高手,還有三百親衛營随行。”
“王爺,從此處回上陽關若是抄近路,必須先出關經過咱們胤安境内再入上陽關。咱們是不是現在派人攔截?”一個将領有些興奮地站起身來,朗聲道。
宇文純皺眉道:“陸離爲什麽一定要抄近路?”
那将領道:“如果不抄近路的話,就必須從西戎邊城出關。但是那地方有百裏修駐守,怎麽會允許陸離帶着人從那裏出關?如果再繞路的話,回上陽關的時間至少要延長三天。”
宇文靜遲疑了一下,道:“父王,如果陸離跟溫嶼鬧翻了的話,會不會轉而和百裏修合作?”
宇文策看了她一眼,搖頭道:“不會,陸離跟百裏修不是一路人,睿王府隻怕也無法容忍百裏修了。不過,若是真的,陸離倒是很有可能回去之後直接與西戎皇談妥條件,然後直接派西北軍攻打邊城。”
“那…父王,難道咱們就這麽讓陸離回去?”
宇文策略一思索,沉聲道:“蒼四,蒼五,立刻帶兩隊蒼龍營兵馬追上陸離一行人。火速傳訊給鎮守雪夜關的塗将軍截住他們。記住,一定要将陸離給我活着帶回來!”
“是,王爺!”兩個黑衣青年上前拱手應道,然後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父王,兒臣也去!”宇文岚忍不住站起身來道。
宇文策微微皺眉,看着他沒說話。宇文岚有些興奮的道:“兒臣願爲父王擒下陸離此人!”
“父王。兒臣也去!”宇文靜也跟着站起身來,神色冷淡地掃了一眼宇文岚,眉宇間似乎帶着幾分不屑。自從前幾日宇文岚從宇文靜手中奪走了一部分權力之後,兩人的關系就一直不太好。雖然宇文靜平時并不耽誤任何事情,對宇文策也一如往常的恭敬,隻是偶爾帶着幾分委屈。但是對宇文岚卻十分不客氣,全然沒有了早先刻意維持的兄友妹恭。
宇文策也知道之前宇文岚特意去挑釁宇文靜的事情,對此倒也不覺得意外。隻是在心中對這個兒子畫上了個叉叉,得志便猖狂,不堪重用。
思索了片刻,宇文策便點了點頭道:“既然你們都想去,那就去吧。”
宇文靜臉上不由露出一抹歡欣的笑意,“請父王放心,兒臣一定不會讓父王失望的。”
宇文岚也跟着道:“兒臣一定将陸離捉到父王跟前!”
兩人對視了一眼,很快又偏過了頭去對宇文策拱手告退離開。
回到帳篷裏,宇文靜臉上原本還帶着的幾分對宇文岚的不屑瞬間消失,變成了面無表情。跟在她身後進來的謝安瀾仔細打量了她一番,贊道:“演技不錯。”宇文靜的演技必然是不錯的,畢竟是從小就在東陵被當成細作訓練過的。隻是以往在宇文策面前總是免不了有幾分敬畏和孺慕,十分的演技也隻能發揮出來六七分。如今宇文靜既然下定了決心,經過了謝安瀾的心理分析指導,竟然在宇文策面前毫無破綻的扮演了一個有點委屈,還有點小幽怨,然後仇恨兄長的女兒形象。
恰如其分又在宇文策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内的表現,讓謝安瀾都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宇文靜淡淡一笑,道:“世子妃教得辦法很有用。”隻要将自己的感情抽空,将自己當成一個被兄長陷害之後覺得委屈不快的女兒便是了。
謝安瀾道:“我有些懷疑,我什麽時候會被你騙了。”
宇文靜道:“世子妃想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麽?希望有那一天,畢竟…當初可是我被世子妃騙了。”當初的謝無衣可是騙了大半個上雍皇城的人。大帳外傳來了蒼龍營通報準備啓程的聲音。畢竟他們是去追人的,不可能有多少時間讓他們打點行裝。點齊了兵馬立刻就要出發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宇文靜整理了一下衣服當先一步走了出去。謝安瀾跟在她身後也快步跟了上去。
兩隊蒼龍營有将近一千多人左右,應付三百親衛營自然是綽綽有餘的。而且因爲是在胤安境内,即便是遇到了意外情況也足夠了。一行人全部策馬,朝着陸離等人離開的路追了過去。
經過了這兩年在胤安的生活,半夜裏策馬趕路宇文靜倒也早就習慣了。所以,一路上也沒有拖後退,倒是讓想要找茬的宇文岚有些不高興。宇文靜看着前方幽暗的道路,皺眉問道:“咱們不是要追人麽?怎麽走這麽慢?”
宇文岚道:“清河,這你就不懂了。父王已經派人在前面攔截了,咱們沒必要趕得這麽緊。而且,晚上畢竟不方便,萬一對方在前面設下埋伏怎麽辦?反正他們也逃脫不了咱們的掌心,着急什麽?”
宇文靜冷笑了一聲沒有理會他。
宇文岚眯眼道:“清河是覺得我說的不對?”
宇文靜直接看向走在前面一些的兩個統領,“蒼四,蒼五,我們不追麽?”
蒼四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道:“郡主,陸離身邊有高手,我們跟的太近了很容易被他們發現的。再往前三十裏是一片峽谷,那裏一到冬天便寒風呼嘯,地況複雜。沒有本地人領路,晚上很少有人能從那裏走出去。所以他們一定會等到天亮之後再走。我們從前面迂回繞到他們兩側去,明天再峽谷裏将他們一網打盡。”
“那…塗将軍那邊……”
“塗将軍會将兵馬四面散開,以防有高手帶着陸離單獨逃走。葉盛陽那樣的高手若是一心想要逃命,咱們未必難得住。”蒼五道。
宇文靜點頭,“原來如此。”眼神淡淡地看了宇文岚一眼,道:“二哥,不懂就不要亂說。”
“哼!”宇文岚臉色有些難看,狠狠的瞪了宇文靜一眼。宇文靜卻沒有理他,拍馬往前方而去。宇文岚微微眯眼,突然一揮手,一枚小巧的暗器朝着宇文靜的馬腿上打了過去。馬兒吃痛,嘶鳴了一聲便朝前方狂奔而去。謝安瀾原本跟在宇文靜身邊,見狀也不着急,飛快地打馬跟了上去。兩人一路跑出了兩裏地謝安瀾才控制住馬兒,宇文靜抱着馬脖子趴在馬背上已經吓得臉色蒼白了。
“郡主沒事吧?”謝安瀾問道。
宇文靜微微搖頭,道:“沒事,多謝。”
謝安瀾低聲笑道:“我是郡主的護衛,謝什麽?”
宇文靜看向不遠處的來路上正飛快向他們靠近的隊伍,低聲道:“剛剛他們的話你聽到了吧?陸離真的沒問題?那麽多人……”謝安瀾道:“若是連這點小事都搞不定,郡主還放心跟我們合作麽?”
宇文靜望着她打量了半晌,其實幽暗的夜色中也看不清楚什麽。
“你說的不錯。”良久,宇文靜方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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