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顔立刻放手,做出一副端莊賢淑的模樣,“我什麽都沒做!”
碰!
看到失去了扶持直接摔到了地裏的柳浮雲,謝安瀾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朱顔有些心虛地幹笑了一聲,“我真的什麽都沒做,他隻是會昏睡一段時間而已。你們怎麽來了?你現在這樣陸離和安德郡主也讓你出門?”
謝安瀾沒好氣地道:“現在胎早就穩了,多走走對身體隻會有好處。倒是你,蘇夢寒給了你多大的好處,才讓你答應來對付浮雲公子?我可提醒你,浮雲公子可不是小白兔。”
别看浮雲公子一副溫文端肅,謙謙君子的模樣,就真的以爲他軟弱可欺。若是柳家出了什麽事,朱顔絕對是要惹火柳浮雲的,到時候會怎麽樣,還真的不好說。
朱顔歎氣,“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啊。而且,你還真希望浮雲公子和蘇夢寒兩敗俱傷啊?你們家四爺不是想要用柳浮雲麽?蘇夢寒又是太子的舅舅,要是不小心死了傷了更不好吧。”
謝安瀾笑吟吟地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朱顔聳聳肩,道:“做生意嘛,消息靈通點總不是壞事。你還沒說,你們怎麽會在這兒呢?”
葉無情道:“蠶花宮就在這附近,少夫人原本是過來看祭典準備的情況的,正要回去了發現你鬼鬼祟祟的在這附近。”
朱顔無語,“無情姐姐,會不會說話,什麽叫我鬼鬼祟祟?還想不想要今年的分紅了?”得罪掌握财政大權的人,考慮清楚了麽?
葉無情不以爲然的笑了笑,她對錢并不太執着。隻要朱顔不會短了原本無晴閣的姑娘們的錢就行了。
謝安瀾指了指柳浮雲,問道:“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朱顔眨了眨眼睛,有些爲難地看着謝安瀾。
謝安瀾道:“别看我,自己攬的事兒,自己想辦法。”
朱顔喃喃道:“我原本打算随便找個農家把他往那兒一塞,三天後在弄醒他就行了。”
謝安瀾笑道:“好主意,祝你好運。無情咱們回去吧。”
葉無情點了點頭,她被陸離派去辦事,已經好些天沒有看到爹了。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
看着謝安瀾當真要走,朱顔連忙伸手想要拉他,無奈一隻手還扶着昏迷的柳浮雲。隻得叫道:“别走啊,有話好說。”三十萬兩是很重要,但是她也不想事後被柳浮雲秋後算賬啊。無論是柳浮雲還是蘇夢寒,她好像都得罪不起,想想就覺得悲哀。
謝安瀾回頭笑看着她,朱顔老實地道:“我原本打算把他帶回睿王府。”
“誰教你的?”要是柳浮雲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睿王府,如果朱顔不解釋的話,柳浮雲肯定不會問,八成就要以爲是她或者陸離讓朱顔幹的了。朱顔眨了眨眼睛,回答的十分爽快,“蘇夢寒,蘇夢寒說,如果柳浮雲醒過來發現自己是在睿王府的話,絕對不會找我麻煩,也不會找你們麻煩的。”
謝安瀾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你不能帶他回睿王府。”睿王府既然承諾了不插手這件事,就不能食言而肥。
“那我怎麽辦?”她在京城還沒來得及置辦房産啊,難道要帶着柳浮雲去客棧開一個房間?問題是,事後怎麽辦?
謝安瀾覺得有點頭疼,思索了半晌方才道:“你當我沒來過吧。”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幫柳浮雲,蘇夢寒那裏無法交代。幫蘇夢寒,柳浮雲這邊也不好說。所以說,她到底爲什麽要來看朱顔到底想要幹什麽啊。
說完,謝安瀾當真不再管朱顔,帶着葉無情轉身走了。身後傳來朱顔痛苦的哀嚎。
“少夫人當真不管?”葉無情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原地跳腳的朱顔,低聲問道。
謝安瀾無奈地歎了口氣,道:“怎麽管?朱顔說得也沒錯,如果放浮雲公子回去的話,最後隻怕真的會兩敗俱傷。”
葉無情道:“隻是,這樣對浮雲公子未免太殘忍了,就算他活下來,隻怕也……”萬一蘇會首真的不肯放過柳家人,浮雲公子一夢醒來發現自己的親人都死了,隻怕是……
謝安瀾良久不語,不知過了多久方才輕聲道:“蘇夢寒和柳家的恩怨,早晚要解決的。我覺得…蘇夢寒不是濫殺無辜的人。隻是…”到底還是有些對不住跟柳浮雲的交情,最好的選擇未必是柳浮雲願意接受的選擇,沒有人有資格幫他決定。但是,謝安瀾還是決定當成不知道。這世上誰也不是聖人,比起柳家那些人的命運,謝安瀾依然還是選擇讓蘇夢寒和柳浮雲避開交鋒,選擇那所謂可能最好的選擇。
謝安瀾和葉無情回到城中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是謝安瀾并沒有直接回府。而是轉道去了找了蘇夢寒。
蘇夢寒恰巧正在府中,而且看起來心情不錯。
“世子妃怎麽有閑工夫到我這事兒來?”蘇夢寒仙氣飄飄的容顔上帶着幾分寫意的笑容。謝安瀾微微揚眉,“蘇會首心情不錯。”蘇夢寒想了想,點頭道:“還算是不錯吧。”
謝安瀾問道:“因爲蘇會首解決了柳浮雲?”
蘇夢寒從躺椅上坐起身來看着謝安瀾道:“所以,你是來爲柳浮雲鳴不平的?如果世子妃是擔心柳浮雲的話,應該知道這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有柳家拖累,柳浮雲絕對鬥不過我。”
謝安瀾走到蘇夢寒對面地空椅子上坐了下來,歎了口氣道:“既然浮雲公子沒有跟着一起回來,我以爲蘇會首應該知道我的選擇。隻是覺得,有點虧心罷了。”
“虧心?”蘇夢寒饒有興緻,“讓柳浮雲求仁得仁世子妃就不覺得虧心了麽?”
謝安瀾笑道:“或許吧,我始終覺得,我們不該幹涉别人的選擇。”
“哪怕那個人的選擇是錯的,甚至有可能會賠上自己的性命?”蘇夢寒問道。
謝安瀾沉默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浮雲公子的選擇或許會賠上自己的性命,但是不見得是錯的,對他來說。”
蘇夢寒輕笑了一聲,道:“我倒是沒想到,世子妃竟然會想這麽多。不過,我也請朱老闆出手也是花了錢的,所以柳浮雲栽到了朱老闆手裏,應該是他技不如人吧?”
謝安瀾苦笑道:“我也沒想到,我會有兩個不死不休的朋友。”
蘇夢寒道:“我早便告訴你了,最好不要插手我和柳浮雲之間的事情。睿王府隻需要看看最後我們倆誰活下來,繼續跟剩下的那個做朋友就行了。”謝安瀾道:“你讓朱顔攔住了浮雲公子,不就是不想殺他麽?”
蘇夢寒聳聳肩道:“如果他一定要找死,我也沒辦法。”
“我能問問,你做了什麽嗎?”
蘇夢寒笑道:“你猜。”
“……”
蘇夢寒站起身來,看着謝安瀾道:“我要去一個地方,不知道世子妃願不願意與我一道?”謝安瀾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天色道:“現在?”蘇夢寒淡笑,“月黑風高夜,好時候。”
“……”殺人放火時麽?
蘇夢寒要去的果然不是一般地方,站在刑部大牢門口謝安瀾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大牢宏偉的大門。大門上方狴犴的雕像在夜色中依然威嚴的令人生畏。
蘇會首将什麽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表現到了極緻,這大晚上的跑來逛刑部大牢竟然也沒有人攔他。跟在他的身邊,謝安瀾隻得在心中暗暗慶幸來之前幸好做了僞裝,若是被人撞見了當真是不好看啊。
晚上的刑部大牢顯得更加昏暗幽深。長長的走廊兩側隻有一排昏暗的油燈,看上去蘇公子如雪的白衣在燈火下也仿佛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們很快就找到了要探望的人,在大牢最裏面一間還算寬敞的牢房裏,理王妃蜷縮在一堆幹草從中簌簌發抖。三月末夜晚的天牢,依然不太暖和。
聽到腳步聲,理王妃有些茫然地擡頭看過來,在看到蘇夢寒的那一刻眼神立刻變得淩厲怨毒起來。她顧不得許多,猛然撲向了站在外面的蘇夢寒,“商羽!商羽!你害我!”
蘇夢寒微微後退了一步,理王妃被牢房的欄杆擋住,隻能隔着欄杆奮力想要去拉蘇夢寒的衣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的手距離蘇夢寒隻差那麽一兩分的距離,卻是用盡了力氣也無法再上前分毫。
謝安瀾站在一邊,覺得自己再一次被人徹底無視了。
蘇夢寒低頭看着理王妃,臉上的神色淡然無波,“阿宛,你還好麽?”
理王妃怔怔地望着蘇夢寒,眼淚已經不自覺的滑落了下來。
“爲什麽?爲什麽?!”理王妃顫聲道。
“爲什麽?”蘇夢寒慢條斯理的重複着她的問話,聲音卻充滿了涼薄嘲諷的意味。低頭看着趴在地上的女子,蘇夢寒道:“當年,你選了東方靖,我父親看在兩家的交情上,沒有怪你。你說皇室生活艱難,我便告訴姐姐讓她不要怪你。你做了什麽?利用你從小就和她相熟,假意求她原諒,隔三差五的往她宮中跑。暗地裏卻趁機對柳貴妃下毒手,再嫁禍給她?”
理王妃連連搖頭,眼淚卻流的更厲害了。隻是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悔恨。
謝安瀾站在一邊沉默的聽着,蘇夢寒如此執着的報仇,上輩子甚至不惜與理王府同歸于盡。這其中或許有這方面的原因,他認爲是自己當初對悔婚的理王妃太過寬容,才給了理王妃再次接近商妃的機會。如果他當初表現的恨這兩人入骨,身爲一個疼愛弟弟的姐姐,商妃絕不會再對理王妃有絲毫的容情。
其實這隻是蘇夢寒自己的想法,東方靖能籌謀那麽多年,在宮中也布置了不少的眼線,絕不可能将所有的賭注都下在理王妃身上。就算不是理王妃,也或許還有别人。隻是眼下的結果是,确實是理王妃做成了這件事,釀成了商家的滅門之禍。
理王妃跪在牢房邊上痛哭流涕,“若虛,我知道錯了,你饒了我好不好!求你原諒我吧,以後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的,我再也不想别的了。求求你了。”
蘇夢寒挑眉一笑,“留在我身邊?”
理王妃連連點頭,“若虛,我知道你心裏還有的我是不是?所以你才這麽恨我,很東方靖。我從來沒有喜歡過東方靖,我在意的人…從來都隻有你一個啊。”蘇夢寒淡然一笑,擡手拂了拂自己的衣擺,笑道:“你想太多了,在我這裏…從來沒有什麽因愛生恨。我害你們,就是爲了報仇,僅此而已。現在我來見你,應該是我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了。”
理王妃慘白着臉色搖頭,“不,你不會這麽狠心的……”
蘇夢寒笑道:“我比你想象中的更狠心。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
理王妃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她以爲她不會被殺死,就像東方靖一樣。
“若虛……”
蘇夢寒道:“你會被流放到燕州去,高興麽?”
理王妃慘白的臉瞬間充滿了驚恐之色,瞬間破壞了原本的楚楚可憐變得猙獰吓人。
“不!我不要!”理王妃驚恐地叫道。蘇夢寒挑眉,“難道你更喜歡充軍?”
東陵刑罰名目繁多,但是除了死刑外,最重的莫過于充軍和流放了。東陵律法中,充軍和流放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等級和懲罰。充軍是刺配發配到邊關的戍邊軍中。終身不赦,男子戍邊充當前鋒,俗稱敢死隊。女子或爲重役或爲軍妓,或者兩者兼之。而流放則是有年限的,就算判的是終身流放也可能遇到朝廷大赦天下的時候。而且,大多隻是在邊關做苦役,或者被賣給邊關人家爲奴等等。
但是對女子來說,這兩個刑罰哪一個都是萬分可怕的。
理王妃臉上終于露出了絕望的神色,她終于相信蘇夢寒真的是對她沒有任何意思,隻是單純的想要報仇了。
“商羽,你會造報應的!”理王妃的聲音尖銳的刺耳,在牢房中久久的回蕩。
蘇夢寒聞言卻是波瀾不驚,“報應?我不正是你們的報應麽?至于誰是我的報應,反正你是看不到了。”
“啊啊啊!”理王妃竭嘶底裏的狂叫着,嘴裏發出毫無意義的叫聲。仿佛不這樣她就真的要瘋了一般。謝安瀾朝後退了一步,擡手扶住自己的腹部。她有點後悔跟蘇夢寒來這一趟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吓到肚子裏的寶寶。
看着理王妃瘋狂絕望的模樣,蘇夢寒唇邊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是謝安瀾卻覺得他的這個笑容空洞而悲哀,沒有半點的愉悅之感。不由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再看了一眼裏面的理王妃,當初在靈武寺初見時那優雅美麗的王妃,誰能知道内裏竟然是這樣一個女人,誰又能猜到她最後竟然是這樣的解決呢?
“走吧。”蘇夢寒側首看向謝安瀾道。
謝安瀾點點頭與蘇夢寒一起轉身走了出去,身後理王妃的叫聲已經變成了瘋狂的大笑,但是那笑聲卻讓人覺得更像是在哭泣。
“理王妃的案子這麽快就定了?”謝安瀾問道。
蘇夢寒道:“還沒有,不過應該是這個結果了。”
謝安瀾微微挑眉,“你這麽快告訴她,就不怕她到時候攀咬你嗎?”蘇夢寒笑道:“很快就沒有人有心情關她的事情了。她謀殺東方靖證據确鑿,無論說什麽都不會有人聽的。”他會将事情弄得這麽迂回曲折,自然不會是爲了給自己找麻煩的,早就已經有了完全的準備,哪怕理王妃攀咬他,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謝安瀾點點頭,走出了刑部大門方才道:“既然已經報了仇了,當初的事情就不要在放在心上了。相信商老大人和商妃娘娘也不會希望你如此耿耿于懷的。”蘇夢寒淡淡一笑道:“有人等你。”
謝安瀾轉身望去,果然看到不遠處停着一輛樸素的看不出來路的馬車。但是馬車前面坐着的人謝安瀾卻認識,是方信。
蘇夢寒道:“今晚多謝夫人陪我過來,告辭。”
“那麽,告辭了。蘇會首也早些回去吧。”
謝安瀾含笑跟蘇夢寒告别,轉身走向了馬車。
馬車的簾子被人從裏面掀開,陸離正端坐在馬車邊上看着他。
“你怎麽來了?”
陸離對她伸出了手,輕聲道:“來接你,大牢裏陰冷,你跟着他來這裏做什麽?”
謝安瀾踩着腳踏上去,在陸離身邊坐了下來。簾子被放了下來,不過馬車中央的小桌上放着一盞燭火,倒是不顯得黑暗。
“坐好。”陸離将她攬入懷中,馬車慢慢地動了起來往睿王府的方向而去。燭光微微顫動,襯的陸離俊雅的容顔仿佛更多了幾分沉穩内斂的味道。謝安瀾慵懶地靠在陸離的懷中,笑道:“我有點累了。”
陸離将一件披風蓋在她身上,輕聲道:“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回府還要一些時候。”
謝安瀾搖搖頭,“睡不着,你陪我說說話吧。”
陸離輕輕撥開她臉上有些淩亂的發絲,道:“夫人想聽什麽?”
謝安瀾伸手握住他的手,笑道:“你今天都做了什麽?”陸離也不隐瞞,慢條斯理的開始說起自己今天做的事情。大緻也都是朝堂上的那些瑣事,聽着聽着,謝安瀾眼皮子就開始有些重了。
陸離停了一下,謝安瀾卻又睜開了眼睛道:“怎麽不講了?”
陸離柔聲道:“困了?”
謝安瀾搖搖頭,“不是我困了,是他困了。”
陸離一隻手輕輕撫上了她的腹部,自從上次感覺到胎動之後,陸離就有了這個習慣,沒事的時候總是喜歡扶着她的腹部等着寶寶什麽時候想起來了再踢他一腳。這個月份,寶寶胎動并不太頻繁,偶爾等到了那沉靜清冷的容顔就會變得更加的溫柔和歡喜。
“嗯,是他拖累夫人了。”陸離一本正經地回道。
謝安瀾道:“真的,我從前絕沒有這麽精神不濟。”
陸離含笑,輕吻着她的眉心,“等寶寶出來了,爲夫一定好好教訓他,讓他知道夫人的辛苦。”
謝安瀾無語,翻着白眼,“教訓就免了吧。”她實在無法想象要怎麽教訓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夫人這是心疼他麽?爲夫可是會吃醋的。”陸離聲音低沉地在她耳邊響起。
謝安瀾隻覺得耳畔一麻,連忙伸手捂住。扭頭看到他難得愉悅的笑意,眼睛一轉笑吟吟地道:“别擔心,就算有了寶寶,本大神最寵愛的也還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