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休息了沒一會兒,門外就有人來敲門。謝安瀾過去開了門就看到穆家兄妹倆正站在門口含笑望着她。就連那之前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穆憐似乎都變得十分和善。
“陸夫人。”穆翌含笑打招呼。
謝安瀾蹙眉,“兩位有什麽事麽?”
穆憐笑道:“陸姐姐是第一次來西江不知道吧,今晚西江府有廟會呢。咱們不如一起去湊個熱鬧吧。”
謝安瀾無語地看着眼前一副熱情模樣的兄妹倆。這兩隻是從哪裏看出來她們這麽好騙的?
搖了搖頭,謝安瀾略有些遺憾地道:“趕了幾天路,我們都有些累了,恐怕要拒絕兩位的好意。”
穆翌笑道:“廟會離客棧并不遠,機會難得陸夫人真的不出去看看麽?”最後的話音低沉而微微拉長,望着謝安瀾的眼神也帶着一些暧昧的笑意。謝安瀾不得不承認,這貨真的是在挑逗她。
後退了一步,謝安瀾含笑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陸姐姐,别這樣麽。”穆憐嬌聲笑道,“咱們能遇到也是緣分,我一個人也好無聊,看在我的面子上一起去嘛。”
謝安瀾正要搖頭,裏面傳來了陸離的聲音,“夫人。”
謝安瀾歉意地朝兩人笑笑,道:“兩位玩得愉快,我們還有事。”便當着兩人的面将房門掩上了。被關在門外的兄妹來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相互對視了一眼轉身離開。穆憐低聲咬牙道:“給臉不要臉!”
穆翌倒是好些,笑道:“閨中女子,難免多些羞澀。急什麽?倒是那個書生…有些礙眼啊。”
穆憐想起來前幾天在小鎮客棧的事情,也是滿臉厭惡,“确實是很礙眼!二哥,你想怎麽辦?”
穆翌笑道:“女子出嫁從夫,若是那個書生沒了,那美人兒還不是任由我們爲所欲所?”
穆憐看着他臉上掩飾不住的醜惡欲念,心中隻覺得有些惡心。但是想到謝安瀾那張絕美的臉龐,進而聯想到一個令她更厭惡的女人。那惡心的感覺也變得可以忍受了,咬牙道:“我要那個女人的臉!”
用過晚膳,謝安瀾依然留在客棧休息陸離卻帶着陸英出門去了。謝安瀾知道他是有事要辦,也不多問什麽。她們如今也隻算是個合作關系而已,陸離不會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她也不會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訴陸離。保持一定的距離和空間,才能愉快地合作麽。
陸離帶着陸英出了客棧,融入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穆翌兄妹也确實沒有撒謊,事實上最近這幾天西江府城都有廟會,晚上要一直到子時才會宵禁。漫步在人流中,陸離一邊走着一邊觀賞着街道兩旁和來來往往的人群。陸英跟在他身邊,低聲道:“四爺,有人跟着我們。”
陸離微微蹙眉,腳下微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陸英也有些奇怪,他們在西江可沒有什麽仇人,就算是陸夫人的人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動手至少也要出了西江以後再說吧?
陸離沉吟了片刻道:“不用管,我大約知道是什麽人。”
陸英看看陸離的神色,忍住了沒問四爺明明隻是鄉試來了西江幾天,他還每天都跟着呢到底是什麽時候得罪了人?以至于他們一到西江就被人跟蹤。
主仆倆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人煙稀少的地方。剛拐進一個巷子,幾個人就圍了上來。
陸英将陸離護在身後,沉聲道:“你們想幹什麽?”
領頭的人壞笑一聲,道:“幹什麽?自然是要你們的命!”
陸英道:“我們家少爺應該沒有的罪過各位吧?”
領頭之人道:“确實是沒得罪我們,可惜你們得罪了更不能得罪的人。有人出一千兩要你們的命,等到了閻王殿裏,别把帳給記錯了。”
這就是沒得談了,陸英回頭低聲道:“四爺,您小心。”
陸離搖搖頭,擡手看向幾個人道:“現在流雲會已經開始做殺人越貨的生意了麽?”
對面的幾個男子心中卻是一驚,看向站在陸英身後的陸離道:“你這個書生竟然還能看出我們是流雲會的人,倒是有幾分眼色。”
陸離淡然道:“穆翌剛到西江人生地不熟,除了找你們他也找不到别人吧?”
對面一陣沉默,這個少年書生不僅知道他們的身份,竟然連幕後指使他們的人都知道。沉默了片刻,領頭的男子方才道:“既然你都知道,那就别怪咱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得罪了穆二公子吧。”
陸離道:“我勸你們考慮清楚再動手,我要見雲慕青。”
這一次這幾個人徹底驚住了,爲首的男子厲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陸離垂眸道:“我是什麽人不重要,回去問問雲慕青,是想要被困死在這西江城裏,還是拿回屬于他自己的東西。”
對面的人沉默了片刻,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人回去報信。
陰暗而僻靜的巷子裏雙方沉默的對峙,越發顯得氣氛陰郁而凝重。
去報信的人回來的很快,還跟着一個仿佛管事模樣的男子。那男子打量了陸離一番,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顯然沒想到如此有膽識的人竟然是一個看上去還未及弱冠的少年書生。猶豫了一下,還是拱手道:“在下流雲會西江分會管事薛印,這位公子怎麽稱呼?”
“好說,陸離。”陸離淡淡道。
薛印道:“咱們公子請陸公子一晤,不知陸公子可有這個膽量?”
陸離面上無喜無怒,隻是道:“請帶路。”
“哦?請!”薛印倒是對眼前的少年多了幾分另眼相看。無論本事如何,就這份膽量就足以讓他們這些混江湖的人敬重幾分了。
“四爺。”陸英警惕地看了對面的幾個人一眼,低聲道。
陸離微微點了下頭道:“無須擔心。”
陸英心中微苦,他是不知道隻來過一次西江的四爺是怎麽知道流雲會有個叫雲慕青的現在就在西江的,但是他知道流雲會的前任會首就是姓雲的。當然這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很想知道四爺到底知不知道流雲會是個什麽樣的所在啊。
流雲會其實并不是什麽江湖幫派,至少不能說全是。流雲會的會首早年也隻是陵江上一個普通的商人罷了,雲家幾代積澱家業漸漸做大後來便與同樣在陵江上讨生活的十三家貨商結盟成立了陵江貨商聯盟會。再到了前代雲家家主手中,又将之整合發展,改名爲流雲會。如今這流雲會已經是東陵國内勢力極大的商業組織,雖然論家業可能比不上東陵首富穆家,但是論勢力也不會差的太多。而且在外面讨生活難免會跟一些江湖草莽打交道,流雲會平時倒是偏向民間發展一些,不像穆家一心往高層發展。因此流雲會在上雍名聲不顯,但是在民間名聲卻比穆家更加顯赫。
陸英進陸家前兩三年過得很是颠沛,自然也知道流雲會對普通人來說是怎樣一個可怕的龐然大物。更深一些的東西他雖然不知道,但是他卻知道,如果流雲會的人真的鐵了心要他們的命,就算四爺再怎麽能運籌帷幄也是白搭。有時候,縱你有千般算計,也抵不過一個碩大的拳頭啊。
跟着那一行人穿過了兩條街,轉過了好幾個巷子才終于到了一個門前。門被人從裏面打開,薛印比了一個請進的手勢笑道:“陸公子,請。”
陸英朝裏面望了一眼,這很明顯是一座園子的後門。從外面往裏面看去,竟也是雕梁畫棟,華燈夜照,比起泉州陸府還要恢弘幾分。陸離淡淡道了聲多謝,擡腳踏進了大門。
兩人被薛印領着走到了一處三層的小樓前,陸英被守在門口的人攔了下來。陸離回身對他道:“在此等我便是。”
陸英心中擔憂卻也無可奈何,隻得點了點頭退到了一邊。
陸離跟着薛印走上三樓,還在樓下就聽到上面傳來管弦絲竹之聲,隐隐還有人尋歡作樂的歡笑聲。上了樓頂,偌大的大廳裏燈火輝煌照的猶如白晝一般,一個穿着紫色雲紋錦衣的俊美公子懶洋洋的斜倚在寬大的榻上,一隻手拎着酒壺一隻手握着酒杯,含笑欣賞着眼前舞姬們妖娆動人的身姿,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酒香。
“公子。”薛印上前走到那人跟前,俯身低聲道。
紫衣男子擡手揮了揮,滿室的歌舞嘈雜聲立刻安靜了下來。舞姬們好奇地忘了一眼站在樓梯口的少年,微微福身從另一邊退了下去。
紫衣男子擡眼打量了陸離片刻,懶懶地挑眉道:“泉州陸離,今科鄉試西江亞元?”
陸離擡頭與他對視,淡然道:“正是。”
“膽子不小。”紫衣男子冷笑道,“敢說出這種話,還要求見本公子,想來也是個不怕死的。”
陸離道:“我若不怕死,就不必活。”
紫衣男子一愣,不由放聲大笑起來,“哈哈,說的不錯,本公子隻當世上的讀書人都是隻會說那些之乎者也仁義道德的酸書生,沒想到還有這麽有趣的人。你可比那個西江第一的楊…嗯,楊什麽來着?”
薛印連忙提醒道:“楊君羨。”
“對,你可比那個叫楊君羨的有意思多了。”紫衣男子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陸離并不覺得自己有意思,微微蹙眉他有些後悔來這裏了。形于外的失望自然瞞不了對面的兩個人,紫衣男子神色一厲坐起身來盯着陸離道:“聽說你有事兒要見本公子,現在人也見到了,有什麽事可以說了。”
陸離淡聲道:“也沒什麽大事,隻是聽說流雲會在雲少主治下已經開始往殺手組織轉換了,臨死前來見識一番。”
這絕對是嘲諷!
雖然流雲會算是個半江湖的組織,但是說到底絕大多數做得還是正經生意的。殺手組織,别說是對普通百姓來說,就算是對真正的江湖中來說也不是什麽能見光的存在。至于官府,那更是恨不得将這些組織除之而後快。若是這話傳到外面去,指不定官府正高興抓了他們的把柄呢。
“年輕人,有沒有人教過你…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雲慕青冷冷地盯着陸離道。
陸離慢慢地搖頭道:“人見了,話也說了。在下告辭,希望明年的今天…還能見到雲公子如此逍遙自在。”說罷,陸離竟當真不顧身後的兩人,轉身要往樓下走去。
“大膽!”薛印高聲難道。
“站住!”雲慕青的聲音與薛印同時響起,陸離聞言微微挑眉轉身看向雲慕青。雲慕青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方才那漫不經心的高傲神色已然蕩然無存。他看着陸離莞爾一笑道:“陸公子何必急着走?不如坐下來一起喝一杯?”
“公子……”薛印神色不善地瞪着陸離。
雲慕青搖搖頭吩咐道:“老薛,讓人重新上些酒菜過來。”
薛印到底不能違逆雲慕青的話,有些不甘地點了點頭轉身下樓去了。
“陸公子,請坐。”
賓主落座一時無話,雲慕青在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少年,同樣陸離也在打量他。前世的陸離并沒有見過雲慕青,雲慕青活着的時候陸離還是可憐兮兮的陸家庶子,等到陸離位高權重的時候,雲慕青早就已經死得渣都不剩了。關于雲慕青的事情,陸離也隻是偶然聽人提過兩句,并沒有怎麽放在心上。如果不是今晚遇到今晚的事情,他也未必能想起來西江城裏此時還藏着這麽一個不大不小的人物。
流雲會的人動作很快,不過片刻就有人送上了新的酒菜又無聲的退下了。
雲慕青親自給彼此都倒了一杯酒,方才開口道:“陸公子方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陸離道:“雲少主是打算與穆家聯手對付蘇夢寒?”
雲慕青神色微變,道:“陸公子說笑了。流雲會雖然是雲家人創立的,卻非獨屬于雲家的。蘇會首是這一代的流雲會首,在下怎麽會想要對付他?”
陸離唇邊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帶着嘲弄的意味。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雲慕青的話,繼續道:“在穆家,穆翌連半點主也做不了,雲少主想要跟他結盟?到底是想要借穆家的力,還是想要得罪穆家大公子?”
雲慕青眯眼,似乎在衡量陸離的話的可信性。半晌方才悠悠道:“世人皆知穆家家主偏重次子,就連穆家主母…當朝貴妃的親妹都偏向次子。陸公子這話是否言過其實?”
陸離摸索着手中的白玉酒,道:“我不僅說穆翌做不了穆家的主,穆江楓同樣也做不了主。要知道,穆老爺還沒死,而穆家…終歸是姓穆的。”
“你到底是什麽人?”雲慕青沉聲道,“一個泉州陸家的庶子,不可能知道這麽多的事情。”
陸離擡眼,淡淡道:“陸家原本是從京城來的。”
雲慕青不語,面色凝重也看不出來他在想些什麽。
陸離也不着急,淡定地淺酌了一口杯中美酒,淡淡道:“雲少主這麽着急想要與穆家結盟,是因爲蘇夢寒這兩年逼得越來越緊了吧?若是一直這麽下去,不出一年原本屬于雲家的産業都會被他吞噬殆盡。到時候…你這個雲家現任當家,自然也就沒有什麽用處了。”
雲慕青咬牙,好一會兒才冷聲道:“陸公子果然消息靈通,既然如此陸公子又爲何要淌這攤渾水,難道你就不怕你今天這些話傳到蘇夢寒耳中……”
“自然是爲了保命。”陸離也不含糊,“我若不說這些,雲少主肯留我一命麽?我若是現在就死了,自然也就沒有得罪蘇夢寒的那一日了。”
“陸公子倒是坦白。”雲慕青嘲諷地道。
陸離不以爲然地挑了挑眉。
“好吧,那麽陸公子不妨說說,你有什麽籌碼可以讓我放你一命?”既然自己的底細已經被人拆穿了,雲慕青幹脆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陸離道:“保住你的命。”
雲慕青一怔,“我以爲你會說幫我對付蘇夢寒。”
陸離道:“雲少主目前好像還沒有足夠讓我幫你對付蘇夢寒的價碼。”
“難道你的命也不夠?”雲慕青道。
陸離看着他,“我今天未必一定會死,但是蘇夢寒卻必定不會留下你的命到明年的今天。”
雲慕青臉色陰沉地瞪着他,樓下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剛剛下去的薛印急匆匆地走了上來,走到雲慕青身邊低聲道:“公子,外面幾位西江有名的才子要找陸公子。”
雲慕青一驚,目光蓦然射向陸離咬牙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陸離垂眸,握着手中的酒杯淡淡道:“巧合,今晚出門之前我下了幾張帖子邀請幾位新結交的朋友到寫意樓一聚。所以,這裏是寫意樓的後院了?”
雲慕青手中的酒杯啪的一聲碎成了碎片,酒水流了一手。他盯着陸離半晌方才點頭笑道:“好,西江亞元果然名不虛傳。今天的事情是本公子思慮不周,還請陸公子見諒。明日本公子擺酒,再親自向陸公子賠罪。”
“客氣。”陸離淡淡道。
另一邊的客棧裏,謝安瀾帶着芸蘿往大門口走去。芸蘿俏麗可愛的小臉上滿是興奮,她還是平生第一次出遠門呢。泉州雖然也不小,但是比起西江府來卻還要差得多,至少泉州城的夜裏就絕對不會有這麽多人的。
“陸夫人。”還沒走到門口,迎面就走來了兩個謝安瀾不怎麽想要見到的人。
謝安瀾淡淡點頭道:“穆公子,穆小姐。”
穆翌往謝安瀾身後看了一眼,好奇地道:“陸夫人是要出去?陸公子怎麽沒有一起?”
謝安瀾道:“夫君出門會友,我們隻是在附近走走。”
穆憐笑着上前挽住謝安瀾的胳膊笑道:“那正好,陸姐姐,不如咱們一起結個伴兒啊。你們兩個都是女子也不方便。”芸蘿看了看穆憐,小聲嘟哝道:“少爺還留下了老元陪着我們呢。”
穆憐不以爲然,“一個車夫懂什麽?沒得壞了陸姐姐的興緻。陸姐姐,好不好嘛?咱們一起走吧。”
無論是什麽人,讓一個時時刻刻想要毀了自己的臉的女人挽着都不會那麽舒服的。即使是謝安瀾也是一樣的,所以她含笑拉開了穆憐的手,在穆憐有些變色之前淺笑道:“自然如此,那就打擾穆小姐了。”
雖然爲謝安瀾突然改變的态度有些不解,但是目的達到了穆家兄妹倆自然也就不計較那麽多了。穆憐滿臉歡喜的在前面引路,仿佛兩人當真是什麽關系親密的閨中好友一般。
出了客棧,街上依然人來人往,穆憐拉着謝安瀾在街道兩旁的攤位上跑來跑去的買這買那,穆翌跟在三人身後替她付錢,倒是一派翩翩公子的模樣,一行人迎來不少路人側目而視。
謝安瀾悠閑地走在人流中,不去理會一副興奮模樣的穆憐。穆憐既然是穆家唯一的嫡女,什麽樣的大場面沒有見過,又豈會真的爲了這麽點小事情興奮至此,不過做戲罷了。不過穆憐這位大小姐能夠爲了她委屈自己如此賣力的做戲,謝安瀾表示還是可以給她點個贊的。
“看上什麽盡管選就是了?不必跟我客氣。”
站在一處賣飾品的小攤子面前,穆翌笑容可掬地對謝安瀾道,穆憐早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謝安瀾側首有些怪異地看了穆翌一眼,穆翌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親切起來,還隐隐帶着幾分暧昧之意,“喜歡麽?這些小東西雖然不值什麽錢,倒還算精巧。你戴上了一定很好看。”
知道不值錢你還問?好歹是個公子哥兒泡妞也專業一點好不好?比陸離那吝啬的黑貨還不如。
芸蘿也感到不對,有些不安地擠到了兩人之間想要替謝安瀾隔開對面的男子。
那攤主卻不知内情,見他們如此連忙招呼道:“公子,夫人真是好看,給夫人買個簪子吧。”
穆翌心中大樂,大方地一揮手道:“選幾個最好看的,都包起來吧。”
“唉,是是是。”攤主大喜。
謝安瀾翻了個白眼,拉着芸蘿轉身往前面走去。被抛在身後的穆翌臉上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不過…那小丫頭實在是有些礙事。朝着人群中使了個眼色,立刻又幾個人朝着謝安瀾和芸蘿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這時候時間還早,街上的人也不少。越是靠近廟會人越多,一個不留神突然洶湧而來的人流就将芸蘿和謝安瀾擠散了。站在人流中,謝安瀾微微蹙眉,方才分明是有人故意朝她們沖來才擠散了芸蘿的。
正想要回身去找,人群中有湧出來兩個人将謝安瀾往邊上一拉。同時一張染着淡淡的香味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這不過是轉眼間的事情,原本謝安瀾就站在街邊上,被人一拉着就閃入了旁邊的小巷。看着昏倒在地上的謝安瀾,兩個人相視一笑松了口氣,“總算可以向二公子和二小姐交代了。”
一個布置的富麗堂皇的房間裏,穆翌正悠然的坐着喝酒。門外響起幾聲輕輕的敲門聲,“公子。”
“進來。”
門從外面被人推開,兩個男子扶着謝安瀾站在門口,陪笑道:“公子,人給你帶來了。”
穆翌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扶進來吧。”
兩個男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謝安瀾将來,将她放在距離穆翌不遠處的軟榻上立刻識趣的告辭,“公子您慢慢享用,小的…小的告辭。”
穆翌笑着跑過去一個錢袋道:“去吧,賞你們的。”
接下了錢袋,兩個男子齊齊道謝,然後飛快地出了門。如果穆翌認真看過這兩個人的話或許就會發現他們的笑容僵硬勉強的不像是剛剛讨了賞的模樣,衣服也有些淩亂,甚至連步履都有些蹒跚。可惜穆翌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謝安瀾身上,就連一直在自己面前晃的兩個人的模樣也沒有看清楚更沒有往心裏去。
等到門再次關上,穆翌望着軟榻上沉睡的女子的目光漸漸火熱起來。連聲贊道:“美…真是個極品的美人兒啊。就算是沈含雙,隻怕也差了兩分味道。如此絕色…竟便宜了陸離那個酸書生。不過幸好…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了。”
穆翌慢慢上前,走到軟榻邊居高臨下地打量着謝安瀾。
原本避着的羽睫微微顫動了一下,謝安瀾慢慢睜開了眼睛,有些茫然地蹙眉道:“穆…穆公子,我怎麽在這裏?芸蘿呢?”
穆翌溫柔地笑道:“陸夫人在街上暈倒了,此處是我們穆家在西江的一處别業。你覺得怎麽樣了?”
謝安瀾揉了揉眉心,搖頭道:“有點頭痛,多謝公子好心,我…我該告辭了。”
說着謝安瀾便起身想要離開,卻被穆翌伸手攔住了。
“穆公子,你這是……”
穆翌笑道:“天色晚了,夫人不如就在此處歇息一晚?你放心,陸公子今晚也不會回來的。”
謝安瀾臉色一沉,怒道:“穆公子你說什麽?男女授受不親,豈能…豈能…”
穆翌一臉的溫柔,“夫人如此絕色,何苦跟着陸離那酸書生受苦?在下對夫人一見傾心,隻要夫人願意,以後想要什麽金銀珠寶山珍海味都不在話下。”謝安瀾後退了一步,堅定地道:“公子請自重。”
穆翌眼中閃過一絲怒色,眼睛一轉笑道:“夫人何必如此,你就算現在回去又有什麽用?”
“你什麽意思?”謝安瀾問道。
穆翌悠然道:“陸離那個小子,今晚隻怕是回不來了。不…以後都回不來了。所以,夫人,你還是從了我吧,本公子一定會疼你的。”說着穆翌便伸開手朝着謝安瀾撲了過去。謝安瀾一彎腰直接從他的手臂下面轉了出去,“你對我夫君做了什麽?”
穆翌撲了個空卻并不生氣,反倒是哈哈笑了起來,“原來夫人喜歡玩這個啊?我對陸離做了什麽?本公子哪裏需要對他做什麽?不過是找了幾個流雲會的兄弟去找他玩玩罷了。流雲會夫人知道麽?”
謝安瀾誠實的搖頭,她還真的不知道流雲會是什麽。
穆翌笑道:“不知道也沒什麽關系,你隻需要直到流雲會控制着整個陵江上的船舶往來生意就夠了。他們那些人行事,可沒有我們穆家懂規矩。”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本公子隻是傾慕夫人啊,夫人何不成全在下呢?如此一來夫人以後也好有個依靠豈不是兩全其美?”穆翌柔聲笑道,望着謝安瀾的神色猶如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女子,“好了,過來吧,我會對你好的。”
謝安瀾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你以爲你在扮情聖麽?”
穆翌一愣,沒想到這位溫婉可人的穆夫人竟然還會有這樣的表情和語言。謝安瀾卻已經沒有耐性陪他演戲了,“有句話前兩天就想跟你說了。”
“夫人有什麽話盡管說就是了,我都聽着。”
謝安瀾道:“長得醜就别一副自己玉樹臨風的模樣,知道别人看了覺得有多傷眼麽?”
穆翌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看着眼前滿臉嘲弄的女子有一種深刻的被人耍了的感覺。這個女人滿臉譏諷,語言尖銳哪裏有半點唯夫婿是從的溫柔樣子?這幾天分明都是在演戲騙他們的!
“敬酒不吃吃罰酒!”穆翌冷聲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公子不憐香惜玉了。”
說着就朝着謝安瀾撲了過去,謝安瀾這一次卻不再躲閃,而是淩空一個側踢,将撲過來的人踢了回去。
守在門外的人下人聽到房間裏的動靜也是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二少爺這次是不是玩得太厲害了一些?
半個時辰後,穆憐帶着人出現在了門外。見大門依然緊閉穆憐不悅地皺了皺眉沉聲道:“二哥和那個女人還在房裏?”
門口的下人恭聲稱是,穆憐眼帶輕蔑,“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讓他出來!”
“這…。”門口的人有些爲難,房間裏可是鬧騰了好一陣子呢,才剛剛歇下不久。這會兒去打擾二少爺,二少爺隻怕會動怒,但若是不去…大小姐他們更惹不起啊。
憂郁再三,守衛還是轉身敲了敲門。門裏卻沒有任何動靜,守衛以爲裏面沒聽見,又重重地敲了幾下,“二少爺,小姐來了。”
裏面依然寂然無聲,穆憐不耐煩地推開了守衛親自擡手咚咚咚的敲門,“二哥!開門!二哥!”
這麽大的響動裏面都沒有人,門口的人都有些疑惑起來。穆憐後退一步,指着門口沉聲道:“把門給我打開!”
“是!”
兩個男子使勁朝着門口撞去,不過三兩下大門就被轟然打開,隻是裏面的情形卻讓人吓了一跳。
穆翌被人以一個奇怪的姿勢綁在了軟榻上,嘴裏塞着不知道什麽東西。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經碎成了一條一條的破布片,卻依然堅強的挂在穆翌身上。穆翌原本那堪稱英俊的臉此時卻腫的猶如豬頭一般,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如果穆憐等人見過兩個月前在靈岩寺的陸明的話,一定會覺得兩人有異曲同工之妙。
“二…二哥?!”穆憐也吓了一跳。
“嗚嗚…”穆翌痛苦的嗚咽着,卻因爲嘴裏被堵上了東西,别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
穆憐回過神來,連忙道:“快,快幫二哥解開!”
“是。”
兩個下人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要替穆翌解開身上的束縛。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麽綁的,穆翌被綁的十分結實兩人努力了半天都沒能解開。想要用刀割開,卻因爲貼的太緊也要費不少功夫。而且他們一碰穆翌就慘叫起來,讓兩人根本就不敢下手。
最後還是穆憐看不下去,走上前去一把搶過下人手中的剪刀不顧穆翌的哀嚎硬生生地剪開了纏在他身上的繩子。其實也并不是什麽繩子,不過是床頭用來挂帳勾的絲帶罷了。不過這個房間裝飾的富麗堂皇,就連這種地方用的也是極好的帶子,質量十分有保障。
總算舒展開了,穆翌趴在軟榻上痛的直發抖。
穆憐不耐煩地道:“二哥,你怎麽會變成這樣,那個女人呢?”
穆翌擡手,有些艱難的指了指不遠處的桌子。穆憐回頭這才看到桌上釘着一把匕首,一張紙箋被匕首牢牢的釘在了桌面上。
走過去一看,紙箋上并沒有寫字,而是畫着一個女人。畫畫的人畫工簡直不堪入目,如果不是那頭上的獨特的飾品和發髻,穆憐根本看不出來那上面畫的是她自己。最重要的是,那畫中人的左邊被打了一個大大的叉,而匕首就正好釘在右臉上。
穆憐一把拔下了匕首,抓起桌上的指尖氣得渾身發抖。
“是誰…到底是誰!”
穆翌打了個寒戰,開口道:“就是…陸夫人…”
“怎麽可能?!”穆憐尖叫道,“那個女人明明…明明…”
穆翌閉上眼,想起方才的發生的事情還不由得心中生寒。他多年笑傲花叢,卻一朝将吃人的老虎錯當成小白兔翻了船,險些連命都丢了。
再被謝安瀾一腳踢出去的時候穆翌還沒來得及多想什麽,但是心中卻是十分的惱怒,爲這個女人的不識擡舉。正想要站起來狠狠地教訓這個女人,那個女人已經一把抄起身邊的凳子朝他背上砸了下來,他當場就被砸的重新趴了回去。然後那女人随手就将一塊帕子塞進了他口中。再往後被綁起來,被不知道從哪兒拿來的短鞭抽打,聲音并不大,但是穆翌卻覺得自己仿佛身上的每一塊皮膚都要被人給打爛了。
那個瘋女人還不停地往他嘴裏灌酒,如果不是這房間裏的酒有限,他懷疑她打算直接用酒将他灌死。因爲在酒水沒有了之後她又開始往他嘴裏倒茶水,甚至中間她還威脅說要往他嘴裏扔個火折子看喝下去的酒能不能燃燒起來。
瘋子…女瘋子!
最後那女人似乎玩夠了,才有些意猶未盡的放過了他。臨走時還拍了拍他被打成豬頭的臉說道,“如果還有下次,小心你的小兄弟哦。”
中間被失手抽到過幾鞭子幾乎想要縮成一團的他神奇的瞬間領悟了小兄弟所指何物,心中更是抖成一團。
看着他這副模樣,穆憐有些沒好氣地道:“二哥,你也太沒用了!就這點事情就被吓成這樣?”
穆翌閉了閉眼,搖頭道:“二妹,那個女人…别惹她,你不是她的對手。”
穆憐輕哼一聲,冷笑道:“不過是個小舉人的妻子而已,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本事能和穆家鬥!更何況…她那個舉人丈夫也要死了吧?一個寡婦而已!”
看着她一臉高傲的模樣穆翌知道這個妹妹從小打到沒吃過虧,也就是在沈含雙跟前屢屢受挫。因此更無法容忍一個跟沈含雙一眼美麗的女人的存在了。隻是…他實在不想去惹那個女煞星。但是看穆憐這個模樣也明白,想要她打消念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了想,穆翌道:“小妹,咱們現在在外面,到底不方便。這裏是西江,咱們手裏也沒有什麽人,不如先回家去再說?那個女人身手不弱,萬一她真的鐵了心要跟你魚死網破…用玉瓶去碰瓦礫無論如何也不換算不是麽?”
穆憐側首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張紙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臉,心頭也有些畏懼起來。
若是真的讓那女人傷了自己的臉,就算将那女人千刀萬剮也沒有什麽用。她穆家家大業大,還怕對付不了區區一個沒什麽靠山和背景的女人麽?
走着瞧便是!
“二公子,小姐。”門外一個人匆匆進來,見到穆翌的慘狀也不由得一呆。
穆憐沒好氣地道:“什麽事?”
來人低聲道:“陸離…陸離沒有死,剛剛我們的人親眼看到他回客棧了,連一絲傷痕都沒有。”
“什麽?”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是震驚。
“還有…方才流雲會派人來,送來了兩千兩銀子。說是…二公子委托的事情,他們辦不了。一千兩都是給二公子的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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