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建國的身體漸漸地往下滑，直至整個人都躺在了地上。
他臉色鐵青，呼吸急促。
王美玲急忙擡頭看向邱凱，“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邱凱愣了幾秒，然後抖抖索索的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撥打了醫院的電話。
學校距離醫院不算遠，但是這個時間點路上堵車。
救護車遲遲沒過來。
王美玲看着季建國的呼吸越來越弱，忽然間反應過來：“你去喊季元元，她是醫生，她肯定會急救。”
他們都調查過了，季元元是醫院的實習醫生。
那麽好的醫院，即使是實習醫生也能救人。
邱凱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往他們鬧事的地方跑。
邱凱這輩子都沒跑這麽快過，比大學時候跑八百米還要快。
幸好，等他回到原地，季元元他們都還沒走，還在原地說話。
邱凱也顧不得什麽了，他三兩步上前，氣喘籲籲的就要抓季元元的胳膊。
隻是，被眼疾手快的秦慕丞伸手給擋了一下。
“你幹什麽？”秦慕丞厲聲質問道。
邱凱喘着氣，說話都說不利索：“你……快去，我爸……他……他……暈倒了。”
一句話，分成了好幾段才說完。
季元元神色一變。
季建國她是不想救的。
别說小時候的恩怨，就算是最近這段時間，季建國也做了不少惡心的事情。
可是她是一個醫生，她宣過誓的。
季建國無論是誰，他首先是一個病人。
季元元咬牙，隻猶豫了三秒就低聲道：“帶我過去。”
季建國可以死在其他地方，卻不能死在她面前。
邱凱見季元元肯救，當即就松了一口氣。
他轉身：“你跟我來。”
秦慕丞和季子軒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怕季元元吃虧，也跟了上去。
等一行人到達的時候，王美玲正抱着季建國，聲嘶力竭的喊着：“老季，你醒醒，千萬别睡着了，你看誰來了？”
季建國的眼睛眯縫着，他似乎還能聽見王美玲的聲音。
他費力的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季元元蹲在他的身邊，用手扒開他的雙眼，然後雙手交疊，在給他做心髒複蘇。
耳邊很混亂，王美玲的聲音，邱凱的聲音，看熱鬧的路人的聲音。
唯有季元元，一言不發的做着急救。
季建國的心中一時之間五味雜陳。
老話說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這輩子，是後悔過的。
後悔和李絮離了婚，他要是知道李絮那麽有能力，他是說什麽都不會和李絮離婚的。
可他對這幾個孩子，是從來不後悔的。
不管怎麽樣，他也生了他們。
作爲父親，怎麽對孩子都行。孩子都應該心存感激。
畢竟，如果沒有他，這幾個孩子連到這個世界上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再次遇見，這幾個孩子都對他冷言冷語的。
他從來不覺得是自己錯了。
是他們錯了，是他們忘恩負義，是他們白眼狼。
可是現在，他忽然間就釋懷了。
是他錯了，是他年輕的時候太自私了。
如果他當初沒有二心，好好的跟李絮過日子，好好的把三個孩子撫養長大，那現在過好日子的，是不是就是他了？
他會住着大别墅，每天除了喝茶就是遛彎。
兒孫都孝順，時不時的孝敬他一些好東西。惹得朋友和鄰居都羨慕的眼珠子都直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像是一條惹人厭的瘋狗一樣，人人都恨不得啐他一口。
季建國的眼角，滑出了一滴熱淚。
随着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季元元的急救被打斷。
季建國被擡上了救護車。
随車的急救人員看向他們這一堆人，問道：“誰是家屬，家屬趕緊上車，跟我們一起去醫院。”
王美玲沒說話，看向了季元元和季子軒。
急救，肯定得先交錢。
她手上可沒錢了。
季元元和季子軒都沒動。
他們剛才，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王美玲心中惱怒，但是想着剛才季元元的承諾，也隻能一咬牙，就上了救護車。
畢竟，要是季建國死了，她可就什麽都拿不到了。
邱凱見王美玲上了車，他也擡腳跟着上了車。
救護車的門被關上，車子很快就駛離了校園。
站在原地，季元元隻覺得渾身一陣冰冷。
秦慕丞見狀，上前幾步站在了季元元的身邊。
他伸手，将季元元攬在了懷裏，低聲安撫：“沒事了，你做的很好。”
季元元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做醫生的，最害怕的就是給親人做急救。
可是剛才，她卻什麽感覺都沒有。
甚至，還不如對一個陌生的患者。
一時之間她有些恍惚。
那個人，真的是她的父親嗎？
是她太冷血了，還是她原本就該是這個反應？
她搞不清楚，她心裏亂的很。
黃薇薇喃喃道：“他不是裝的吧？”
季元元搖頭：“不是，裝的話不會是這個反應。”
她好歹也算半個醫生，是不是裝的，她還是能看的出來的。
黃薇薇聞言，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那他……會死嗎？”
這話問的，有些沒禮貌了。
可是季建國和季子軒的關系，她是看在眼裏的。
季元元還是搖頭：“我不知道。”
季子軒收回了看向遠處的眼神，低聲道：“你回家吧，你已經盡了你的責任，他怎麽樣，都和你無關了。”
作爲一個準醫生，季元元剛才的做法是合格的。
放下了私人恩怨，盡力的做急救。
季元元默默的點了點頭，她伸出手，牽住了秦慕丞的手。
秦慕丞對着季子軒點了點頭，牽着季元元，很快就離開了。
回到車上，沒等秦慕丞啓動車子，季元元便探身抱住了秦慕丞的胳膊：“老公……”
秦慕丞松開了要啓動車子的手，将手輕輕的覆蓋在了季元元的手背上。
“我做對了嗎？”她低聲問。
“當然，從行爲上說，你已經是一個合格的醫生了。”秦慕丞毫不猶豫的開口。
季元元閉上了眼睛，沒說話。
她靠在秦慕丞的身上，感受着他的體溫。
半晌後，季元元這才松開了秦慕丞的胳膊，深吸一口氣：“好了，我們回家吧，糖糖該等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