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軒的停步,讓在場的好幾個人都變了臉色。
尤其是張坤,臉色十分的難看。
季元元心中,也有些忐忑。
大哥這個人,看着對誰都冷冰冰的,其實最重感情了。
多年未見,他會不會把他們母子三個吃過的苦、受過的罪都忘了。
現在見季建國過的這麽苦,開始心軟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
季建國見季子軒停住了腳步,臉上的表情也變了。
他的眼神中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他故意弄出一些動靜來:“我老了,腿腳不中用了……”
季子軒沒聽他說完,再次擡腳,離開了住院樓。
其餘的人見狀,都松了一口氣。
季建國的表情再次僵住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住院樓的門口,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竟然無視倒在地上的他,這麽爽快的就離開了。
等他回過神來之後,一群人早就不見了身影。
他的妻子站在他身邊,譏諷道:“真是沒用,你兒子連看都沒看你一眼。要是他不管你,你可就真的沒活路了。”
季建國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看着門口,喃喃自語道:“他會管我的,會的。”
女人嗤笑一聲,抱着胳膊,并沒有理會季建國。
醫院的停車場,季元元抱着糖糖上了車。
昨天晚上和今天白天,糖糖都沒怎麽睡覺。所以此時在季元元的懷裏,有些昏昏欲睡。
季元元的右手,輕輕的撫觸着糖糖的後背,哄她睡覺。
秦慕丞低聲問道:“咱們還回去嗎?”
季元元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糖糖。
回老家的話,一大家子人睡在一塊,晚上肯定是睡不好的。
“你等一下,我跟他們說一聲。”季元元說着,就要降下車窗。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大步的走了過來。
季子軒上了他們的車。
季元元有些驚訝:“你不開車了?”
季子軒低聲道:“我情緒不好,讓小姨夫開我的車。”
季元元往旁邊坐了坐,給季子軒讓了位置。
季元元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們要去縣裏的别墅住,你跟我們一起吧。”
季子軒回過神來:“不好意思,我忘記了。我坐他們的車……”
“哥,你跟我們走吧,一樓有單獨的房間,不會互相打擾的。”季元元拉住了季子軒的胳膊。
她知道,季子軒此時的心情肯定很複雜。
要是回去老家的話,人聲嘈雜,他連思考的空間都沒有。
季子軒愣了一下,苦笑一聲:“那今晚就打擾你們了。”
季子軒一向都是一個很有分寸感的哥哥,絕對不會插手太多妹妹的家事。
見季子軒接受了自己的提議,季元元松了一口氣。
秦慕丞很快就啓動了車子,想着别墅區走去。
縣城不大,路上又沒什麽人,不到十分鍾,就到了小區裏面。
季子軒率先下了車,繞到另外一邊,幫着季元元開了車門。
糖糖已經完全的睡熟了,季元元小心翼翼的下了車,怕自己動作太大了,會弄醒糖糖。
别墅的前面就有停車位,秦慕丞快速的将車停好之後也下了車。
别墅的鑰匙在秦慕丞的兜裏。
他快步去打開了别墅的門,然後低聲對季元元說道:“把糖糖給我吧,我帶她上去睡覺。”
季元元猶豫了幾秒,還是采取了秦慕丞的提議,将糖糖放到了秦慕丞的懷中。
她想,季子軒可能需要和人聊聊。
她也得知道季子軒的想法。
秦慕丞帶着糖糖上樓之後,季元元回頭。
季子軒已經在沙發上坐下了,他伸出手來摸着沙發,表情有些複雜。
季元元在另一側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低聲問道:“在想什麽?”
季子軒輕笑一聲:“想起小時候,爸媽都忙,我們周末的時候會來秦爺爺這裏。我通常會在那裏讀書,那個架子上本來全都是書的。”
他指着一個角落,說道。
季元元解釋:“爺爺搬回B市的時候,就把他的藏書全部都弄回去了。”
季子軒又看向電視櫃:“你通常會陪着秦爺爺在這裏看電視,兩個人互相謙讓,秦爺爺想遷就你看少兒頻道,你卻想遷就秦爺爺看戲曲頻道或者是新聞頻道。”
季元元也跟着笑:“是啊,二哥一般在家裏閑不住,待一會兒就跑出去了。”
“也是能呆住的,家裏有遊戲機的時候。”季子軒補充。
想起小時候的時光,兄妹兩個對視了一眼,都笑了起來。
隻是笑着笑着,兩個人都笑不出來了。
季元元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你還記不記得,媽媽剛離婚帶着我們在大舅的房子裏住的時候,幾乎每頓飯都是粥和地瓜。外婆讓小姨送了一點肉和青菜過來,那麽一小塊肉。”
她雙手比劃着:“炒了之後就幾塊,媽媽舍不得吃,都讓我們吃了。”
“是啊,那個時候外婆家裏也難過,那一小塊肉,是他們硬擠出來的。”
“大哥,你不會忘了,咱們小時候爲什麽過的那麽苦了吧?”
季子軒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腳尖。
他忘了嗎?他當然沒忘。
“這麽多年了,他早就還完了債,早就不用東躲西藏了。他有時間有錢去結婚,去養繼子,卻從來沒想過要找找我們。”
不管怎麽說,他們也是季建國的親生兒女,這麽多年未見,季建國真的從來都不想他們嗎?
如果他想,他隻要稍微一打聽,就會知道他們的去向。
可他從來試圖聯系過他們。
要不是在醫院裏見了面,或許直到季建國死,他們都不會知道。
“我知道,我沒想認他。”季子軒語氣有些失落。
“更何況,他現在認你,未必是真心的。”季元元猶豫了一下,才說道。
季子軒有些不明所以的擡頭:“什麽意思?”
季元元歎氣,大哥多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現在就變得這麽遲鈍呢?
“你知道他得的是什麽病嗎?”季元元又問。
季子軒愣了一下,随即臉色大變:“你是說?”
“他得的的腎病,隻要換一個健康的腎,還是可以活下去的。你說,誰會不想活着呢?”
特别是季建國這樣的人,他不會想死的,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繼續活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