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七聽到這裏，驟然回頭：“誰？你剛剛說的那個人是誰？”
“龍五。”川華筒不動聲色道。
“恒河龍五？”
“對。”
“他在哪裏？”
“七月十五，恒河，聽雨樓。”
“好！我去！”蕭七的表情有些複雜。
司空妙的手并沒有放在桌子上。
尤其是右手。
他的右手通常都在衣袖中，不願意讓别人看見。
司空妙是個大男人，但是他說話的聲音卻很小。
相貌平平，衣着樸素。
看上去就像一個十足的星鬥市民。
司空妙之所以這麽打扮，隻是因爲他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花園當中最漂亮的花朵，往往會被人摘下來。
司空妙不想當那支花朵。
他還沒有活夠。
不過坐在司空妙對面的這個人卻非常的引人注意。
頭頂束發紫金冠，身上穿的是金絲蠶衣。
手上還戴着一枚來自中原的漢玉戒指。
腳上穿的靴子，整個天竺隻有三雙。
如此穿着的一個男人，卻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豪商巨賈，也不是豪門子弟，而像是一個暴發戶。
這個男人身上穿的衣服，手上戴的戒指都不是他自己的。
都是他偷來的！
這個人成天晝伏夜出，業内人士都稱他爲夜貓子。
夜貓子總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東西。
就算是藏在保險箱裏的東西，夜貓子好像都能看見。
因此不少人都很會懷疑，夜貓子是不是可以透視？
這次，夜貓子看見的是一顆夜貓子。
純純正正的波斯夜明珠！
夜貓子将聲音壓的很低。
夜貓子的嘴，都快湊到司空妙的耳朵上了。
“人這一生不見一次夜明珠，枉活也！”
“那我甯願枉活。”司空妙面無表情。
“那顆夜明珠是純純正正的波斯夜明珠！”
司空妙默然。
“那顆夜明珠真的可以在黑暗中發光，而且它的光芒非常耀眼，你若是将它放在屋子裏，看書的時候都不用點燈！”
“我從來不看書，我隻看别人的女人和别人口袋中的錢。”
夜貓子聽到這裏，很是傷感。
凄然一歎：“但是你非得把它搞到手！”
“爲什麽？”
“我的債主讓我去拿那顆夜明珠，不然他就會殺了我！”
“那你去拿吧。”司空妙淡淡道。
“我要是能拿到，還來找你嗎？普天之下除了你，還有誰能将那顆夜明珠拿出來？”
“别人好像真的辦不到。”
“我們是不是13年的老朋友？”
“是。”
“你願不願意看着我被債主砍死在路上？”
“不願意。”
“那你就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我那個債主很兇的！”夜貓子說到這裏，不停地苦笑着。
司空妙沉吟了許久，終于從衣袖當中伸出了他的右手。
這隻右手不是普通的右手。
它是司空妙的右手！
這隻手上隻有兩根手指。
——大拇指和食指。
剩下的中指，無名指，小指頭，都被連根切斷！
司空妙看着自己的右手，仿佛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
“你知不知道我的小拇指是怎麽斷的？”
夜貓子茫然地搖了搖頭。
“五年前，我當着全家人的面發誓，我要好好做人，再也不偷了。”司空妙輕輕一歎：“我的小拇指，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切斷立誓的。”
夜貓子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還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拇指。
還在。
夜貓子長舒一口氣，忽然感覺外面的天氣很好，人間很值得。
“三年前我看見了一個用和田玉雕成的枕頭，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就将那個枕頭偷了回來，高枕無憂。”
“我見過那個枕頭，與其說它是一個枕頭，不如說它是一個躺着的女人。”夜貓子說到這裏的時候，舔了舔嘴唇。
“我的家人也看見了，當天晚上就搬了出去，從此再也沒有理會我。”
夜貓子看着司空妙的右手：“你爲了讓他們搬回去，所以又切斷了你的無名指？”
“是的，那次我對天發誓，對地發誓，對家人發誓，今生今世不再偷竊。”
“然後呢？”
“一年前，我又破戒了。”
夜貓子靜靜聽着。
“可曾聽聞金屋藏嬌？”
夜貓子點了點頭：“你說的是不是鐵劍溫侯的女兒，鐵心？”
“是的。”司空妙看着遠方：“我越過十八道埋伏，翻了三十二道高牆，撬開六十四道門鎖，終于見到了鐵心。”
“然後呢？”夜貓子瞪大了眼睛。
“那一晚，是我生命當中最難忘的一晚。”司空妙眼神迷離：“鐵心美若天仙，而且還是個處女。”
“聽說鐵劍溫侯那天派了三千精銳全力捉賊，而且還捉住了。”
司空妙點了點頭。
“我到現在還不明白，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用兩根手指逃出來的。”司空妙凄然一笑。
夜貓子看着司空妙的右手，有些疑惑：“除了中指，還有哪一根手指？”
司空妙沒有說話。
沉默。
還是沉默。
此時無聲勝有聲。
夜貓子的悟性不差，很快就想到了。
夜貓子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胯下，舒然一笑。
那一刻，他感覺這個世界是多麽的美好，人間是多麽的值得。
司空妙将右手縮回了袖中：“我現在隻有兩根手指。”
“雖然你隻有兩根手指，但是你這兩根手指要比所有五指健全的手都要靈活！”
司空妙沒有否決。
“所以，你肯不肯幫我這個忙？”
“不肯。”
夜貓子笑了：“強扭瓜不甜，此事古難全，走吧。”
“去哪裏？”
“債主馬上就要找我索命了，我想在臨終之前看看那顆夜明珠，總可以吧。”
“的确可以。”
這裏是一座高牆。
高七丈，寬七尺。
牆頂埋了一堆倒刺！
想要從這裏翻過去，并不容易。
司空妙看着這座高牆，笑了。
笑容當中，充滿了自信。
“怎麽，你能翻過去？”夜貓子試探性問道。
“能。”
“哎。”夜貓子長歎一聲：“就算你能翻過去，也沒有用。”
“爲什麽？”
“因爲藏着夜明珠的那間屋子号稱鐵屋，銅牆鐵壁，堅不可摧！”
“一點兒通風的地方都沒有嗎？”司空妙問道。
“通風的地方倒是有一個，但是那個窗口隻有一尺寬，一寸長。”
“那就夠了。”司空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司空妙會縮骨功。
他相信他可以從一尺長一尺寬的窗戶進去。
“哎，就算你能從窗戶鑽進去，也沒有用。”
“爲什麽？”
夜貓子狡猾一笑：“進去之後，還要打開保險櫃，才能拿到夜明珠！不過保險櫃上有一道鎖，據說是魯班傳人打造的！”
“别說是魯班傳人，就算是魯班親自打造的鎖，也一定有破解之法！”
“你知道？”夜貓子問道。
“我不知道。”
“那咱們還是走吧。”
夜貓子說到這裏，拉着司空妙就要走。
司空妙卻不走。
僵硬地站在原地，好像在思考着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