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話沒說完,就意識到李岩隻怕聽不懂年号代表的時間,忙改口道:“是從先祖二十三歲那年,才開始有的,那時候,山莊中軸線這一條,都已經修造完成,這座山莊,大體已經成形了。”
李岩凝神聽的很仔細,他和她介紹這些……
“先祖高壽八十有三,無疾坐化,從他坐化到現在,四代六十七年,這座山莊,除了修繕,沒有變化,這座山莊的規矩,也沒有任何變化。”
裴清的話頓住,看着李岩,李岩也看着他,片刻,裴清移開目光,接着道:“這座山莊,是以臨近懸崖那邊的石頭屋子爲中心,次第鋪陳,翁翁說,先祖跟他提過一回,那座石頭屋子,是這整座多雲山莊的風水所在。”
李岩微微有些怔神,那座石頭屋子……不是塌了麽?
“你和玉樹……”裴清頓了頓,好象是在想怎麽說,“來的那天,那一刻,石頭屋子塌了,先祖留下的話,石頭屋子坍塌時,後山開啓,不過,你下山了,帶着玉樹。”
裴清掃了眼聽的怔忡的玉樹。
“後山沒有開啓,我不放心你,跟下了山。”裴清再次頓住,沉默良久,才看着窗外接着道:“我覺得,得帶你去後山看看,這是先祖的遺命,多雲山莊的莊主,無論如何,不能違背先祖的遺命,哪怕違背族長,或者是裴家的意思。”
“裴氏族長……山主之位退下,不就是做族長麽?陳炎楓說,你們裴家真正的當家人,是山主,不是族長。”一直沉默聽着的李岩,垂着眼皮,輕飄飄的低低道。
裴清看了她好一會兒,沒接這句話,站起來,“我先帶你到後山看看吧。”
“好。”李岩跟着站起來,玉樹急忙拿了件厚毛鬥蓬,緊跟在李岩身後出來。
院門口,遊慶垂手站着,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遊慶旁邊,兩個中年仆從垂手站在頂小暖轎旁邊。
李岩上了轎,轎子走的很快,淩利的山風不時從簾子縫中竄進來一團半絲,李岩裹緊鬥蓬,半垂着眼簾,感受着一路上的上上下下,轉彎拐角。
轎子直走了兩三刻鍾,穿過一道橫架在兩道懸崖之上的鐵鏈橋,停在另一邊的懸崖上。
李岩從轎子裏出來,轉了個圈,看着眼前方圓不過十米左右的一片平整空地,三面都是萬丈懸崖,另一面的巨大山壁上,有個一人大小的洞口,洞口幾乎被青藤蓋滿了,兩個中年仆從正用力拉開那些粗老無比的藤蔓。
“就是這裏?”李岩走到洞口,看着黑黝黝幾乎什麽也看不見的洞口裏面。
裴清嗯了一聲,遊慶點了兩盞琉璃燈,遞給了裴清和玉樹。
裴清接過琉璃燈,彎腰進了山洞,李岩緊跟在後面,玉樹提着另一盞琉璃燈,跟在最後,也進了山洞。
兩個仆從扯着藤蔓,一左一右探頭看着一路往裏的兩豆燈光,燈光轉了個彎,看不見了。兩人放下藤蔓,往後退了兩步,站到遊慶身邊,看着神情複雜的遊慶,低低歎了句,“要是……真要是回來了……”
“坐着等吧,也該回來了,再不回來……回來就沒活路了。”遊慶這一聲歎息裏意味萬千,挪到山洞口的一塊大石頭旁,坐下,閉上了眼睛。
兩個中年仆從挪過去,一左一右站在遊慶身後,不時看一眼山洞。
………………
李岩緊跟在裴清身後,左轉右轉,一直往裏,走了一刻多鍾,李岩覺得,她已經走到這座大山的中商,再走,也許就要從另一邊穿出來了。
“小心。”前面的裴清頓住,反手抓住李岩,越過李岩吩咐玉樹,“把燈放低,前面好象有水。”
裴清摸到李岩的手抓住,牽着她,腳步比剛才放慢了很多,往前又走了好一會兒,李岩聽到了極輕微的水流的聲音,再往前,琉璃燈還算明亮的光線下,一道深河橫在面前,河裏水流急促,河上,橫着塊窄窄的石闆。
裴清松開李岩,“你站着先别動,我過去看看,這石闆橫在水上,隻怕又生滿了青苔之類。”
李岩站住,看着裴清上了石闆,過去又回來,将琉璃燈遞給玉樹,“我抱你過去,石頭上很滑,好象還有蛇,你小心點。”最後一句,裴清是交待玉樹。
李岩心裏一緊,有蛇……
玉樹并不怎麽在意,應了一聲,提着兩隻琉璃燈,先一步上了石闆,幾步走到中間,回頭看了眼抱着李岩已經踏上石闆的裴清,緊兩步跳下石闆,裴清也抱着李岩,跳下了石闆。
“這裏機關重重。”李岩重新站定,回看着河水,有幾分驚魂不定。
裴清失笑,卻沒答話,這能叫機關重重?
三個人再往前,沒走多遠,前面豁然開朗,一陣新鮮流動的空氣撲面而來,裴清熟門熟路的走到角落裏,掀開琉璃燈,側過去,點着樹在角落裏的巨大燈台。
山洞裏一下子明亮起來,李岩轉身打量着這個明顯是人工開鑿出來的山洞,四角都豎着巨大的燈台,裴清已經點燃了兩盞,明亮的簡直有些刺眼。
山洞一側,擺着石桌石凳,靠牆還有個石頭的架子,另一面是個石榻,榻前放着個圓圓的鼓墩。
“你過來看看。”裴清招呼李岩,李岩不再多打量,幾步站到裴清旁邊,仰頭看向裴清手指的那面平整如鏡面的石頭牆。
鏡面一般的石頭牆上光影浮動,一個峻逸非常的女子在光影中時隐時現,仿佛看着李岩在笑。
裴清看着兩眼直直看着石牆的李岩,皺着眉頭,順着李岩直直的目光看過去,又往前一步,仔細看着李岩直勾勾看着的地方,伸手摸了摸,光滑無比,什麽也沒有。
光影中的峻逸女子漸漸不再時隐時現,象是往李岩面前踏了一步,側頭沖她笑着,手指在石榻前的那隻鼓墩上點了點,雙手推出,鼓墩側倒,女子歡快的轉了個身,手指按在石牆一角,好象嘟着嘴嗔怪着什麽,縮回手指,一把刀平空出來,在手指點了下,女子将滲出血珠的手指重又按到剛才的地方,一個旋身,沖李岩歡快的福了半福,消失進了石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