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心有所動,玉樹立刻感覺到了,上前一步,攔在中年漢子面前,“就放在這裏吧。”
“是。”漢子順從的答應一聲,曲腿彎腰,小心翼翼的将裝的有八成滿的木桶放到地闆上,手往下滑到地闆,繞着木桶,将一個黑黝黝、不算小的匣子推到對着李岩的方向,“劉大廚吩咐小的請大小姐示下:廚房得了幾尾上好的黃河鯉魚,是紅燒?澆汁還是白湯?”
“這兒怎麽會有黃河鯉魚?”李岩看着漢子的手指在匣子上輕點了幾下。
“回大小姐,是京城販過來的。”漢子縮回了手。
玉樹上前去挪木桶,裙子蓋住了匣子。
“京城來的,就照京城的做法,算了,還是讓你家劉大廚去請你們十七爺的示下,怎麽吃黃河鯉魚,他肯定比我懂。”
漢子眼角瞄着玉樹收起了匣子,答應一聲,低眉垂首退了出去。
李岩和往常一樣,喝湯藥,泡着腳看書,在船艙裏來來回回晃了十來趟,上床睡覺。
玉樹拿走被子裏的熏籠,放下帳子,鋪開被褥睡在李岩床前。
李岩閉着眼,聽了一會兒嘩嘩的水聲,手摸索到枕頭下,摸出了那個鐵匣子。手指順着鐵匣子摸了個遍,要不是太輕,這簡直就是一塊完整的鑄鐵塊。
京城送來的……能這樣悄無聲息送到她手裏,周睿是怎麽辦到的?
怪不得裴清想她死,卻無論如何不敢動手,他身邊,他的多雲山莊,好象并不全在他掌控之中,而且他知道這樣的情況……
這是李府後湖的東西,摸到時她就知道了,可這個東西,怎麽打開?做什麽用的?這是什麽?
李岩再次細細的摸那個鐵匣子,玉樹看過了,說渾然一體,看起來和摸起來一樣……
李岩輕輕敲了幾下,匣子發出沉悶空洞的聲音,裏面是空的,是鐵的,砸開?船上不行,動靜太大……李岩一邊摸,一邊胡思亂想,手指肚突然硌了下,正慢慢滑動的手指一下子頓住了,慢慢摸回去,再仔細摸,是有一個極細小的刻痕。
李岩手指按在刻痕上,呆了片刻,手落到褥子上,一點點摸,果然摸到了一個極細極小的顆粒,李岩輕輕舒了口氣,說不上來爲什麽,到現在,她還是不願意有不能解釋的事發生在她身上。
摸到掉下來的顆粒,李岩安了心,手指摸到那處細微的刻痕,用指甲慢慢摳了幾下,頓住,翻身掀起簾子,“昨天沒洗頭,頭皮癢,拿根簪子給我。”
把手指甲摳花了,一時半會可找不出來,被裴清看見了,以他的精明,肯定能翻箱倒櫃給她搜出來。
“是。”玉樹看着李岩,李岩沖她努努嘴,“找個順手的。”玉樹會意,打開妝奁匣子,挑了隻堅硬小巧、頭上嵌了幾塊藍寶石的小簪子,遞給李岩。
李岩接過,玉樹重新掖好帳子,李岩側身安靜睡着,手裏拿着簪子,從那絲刻痕,一點點往外磨挫。
鐵匣子上積的污垢和鏽痕并不結實,沒多大會兒,李岩就磨挫出一小片,手指蹭上去,細細的紋路流轉回旋,好象并不複雜,連摸了幾遍,李岩突然頓住,這紋路好象是她摸熟了的!
李岩伸手去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玉樹葉,玉樹葉一面陽起的紋路,和匣子上那些紋路,幾乎一樣。李岩脫下玉樹葉,摸索着往匣子上的紋路湊上去,玉樹葉陽起的紋路按進去,匣子悄無聲息的彈開了。
李岩渾身僵硬,兩隻手扶着敞開的匣子,不敢再摸,也不敢動。
“玉樹,頭還是癢的厲害,看看廚房火封了沒有,要一桶熱水洗洗頭。”李岩僵硬了一會兒,等人平和些,低低吩咐玉樹。
玉樹知道有事,答應一聲,起身點了燈燭,開門要了熱水,回來掀起帳子,李岩聲音壓到最低,“開了,得看看。”沒看清楚是什麽東西之前,她可不敢伸手去摸,就是現在,抱在懷裏,和她一個被窩裏,她已經很害怕了。
玉樹的心一下子提起來,找了件大衣服披上,一邊侍候李岩穿衣服,一邊低低問道:“還能合上……大小姐放心,拿到淨房?交給我。”
李岩穿了衣服,玉樹将敞開的匣子攏在大衣服裏,開櫃子拿了件衣服,“大小姐每回洗頭都得濕衣服,這會兒屋裏比白天涼,還是把衣服拿進去換的好。”
李岩随口應了聲,跟在玉樹後面,和平時一樣懶散的拖着腳步進了淨房。
沒多大會兒,熱水送進來,玉樹提進淨房,虛掩上門,再以身擋着,李岩從那件衣服裏拿出匣子,匣子裏,正中豎着個金托,上面扣着塊紫紅到黑、琥珀一樣的東西,李岩盯着那塊鴿子蛋大小,灰撲撲的東西,心一下緊一下的跳,這是她的東西。
李岩慢慢伸出手,取下那件說不上來什麽東西的東西,托在手心裏,攥起又松開,這是她的東西,這是什麽?
“這個?”玉樹努嘴示意匣子,匣子得藏好。
“找個地方藏起來,有機會扔進河裏,沒用了。”李岩握着那件東西,掂量着應該放在哪裏,最好和玉樹葉一樣,挂在脖子上,随身攜帶。
李岩比劃着,玉樹會意,“打個絡子……”
玉樹侍候李岩洗好頭,李岩拿着帕子自己擦着頭發,玉樹找出絲線,打了個最快最簡單的絡子圈住那塊東西,和那片玉樹葉一起,挂到李岩脖子上的絲繩上。
李岩絞幹頭發,換了被褥再睡下時,已經将近子時,頭挨個枕頭,很快就睡着了。這一覺睡的從未有過的踏實。
第二天早,李岩醒來時,船艙裏已經光亮一片,玉樹聽到動靜掀起簾子,李岩坐起來前,擡手去摸脖子上挂着的東西,玉樹葉還在,可那絡子,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