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炎楓兩根眉毛擡的高的不能再高了,“夜裏李家那場火?”
“是……”餘書舌頭打結,手指亂指,“他……不是,我……是他。”
陳炎楓沒理會餘書,手裏托着鐵盒子,眯眼斜着周睿,好一會兒,吐了口氣,“你這膽子……不錯,有令祖之風,往後,我看你也跟令祖一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不用往後了,看你現在……”
“陳爺……”餘書一聽急了,剛說了兩個字,就被陳炎楓惡狠狠打斷,“閉嘴!”餘書噎的伸了下脖子,一個字不敢多吐,他怕這位陳爺,找不到原因的怕。
“走吧。”周睿暈暈沉沉,時爾清醒時爾昏花,緊緊抓着餘書的手,用力把自己往上提。
陳炎楓托着鐵匣子,斜着掙紮着站起來,搖搖晃晃、深一腳淺一腳往外走出去的周睿,看着他走出去一射之地,翻手将鐵匣子丢進袖袋裏,從懷裏摸了隻小瓷瓶出來,遞給低眉垂眼,仿佛什麽也沒看到的小厮,“拿給他,一口氣都吃了,請個好大夫再調養調養,也許死不了。找輛車送他回去。”
小厮答應一聲,接過瓷瓶,步子如飛追上周睿和餘書,餘書将周睿交給小厮扶着,手忙腳亂打開瓷瓶,掂着腳尖,将裏面四五粒藥倒在周睿嘴裏,“快咽,快咽了!陳……十九爺給你的救命仙丹,快咽了,用力!”
餘書按着周睿的嘴咽了藥丸,回過頭,陳炎楓已經看不見了。
陳炎楓一邊往自己院子裏走,一邊摸出鐵匣子,低着頭翻來覆去的看,李家後湖那座水閣,夜裏一場大火,燒的塌進了湖裏,要燒塌水閣才能拿到,這鐵匣子,是老李丞相藏進後湖的,李岩怎麽知道?
李家那位腆着臉号稱中興之祖的?不可能!要是他知道,李家那幫人不可能不知道……
“闵大呢?”陳炎楓轉頭四看,小厮立刻急步上前,“回十九爺,小的這就去請闵管事過來?”
“到我院裏。”陳炎楓吩咐了一句,握着鐵匣子,大步留星往回走。
陳炎楓進到上房,淨了手剛端起茶,闵大就在外面報名請見。
“夜裏李家那場大火,怎麽回事?”陳炎楓叫進闵大,劈頭問道。
“回十九爺,京府衙門和殿前軍幾位統領,都過府看過了,沒查出什麽異樣。李家下人中間,傳言說是鬧鬼,李家後園子,還有李大小姐居住的玉昙院,鬧鬼的傳聞,從小李丞相死了之後,就有了。”
闵大從容不迫的答道,十七爺連夜走了,和從京城莫名消失的李家大小姐一起,這幾天京城風聲鶴唳,不用吩咐,他也知道要盯緊李家,陳炎楓問起,他太胸有成竹了。
“李家上頭下了嚴令,不許說鬧鬼,說天幹物燥,走水是常事,李延祯請罪的折子半個時辰前已經遞進了宮裏,說是後園年久失修,下人一時不慎。”
“李家沒覺得這場大火有什麽不對勁兒?”陳炎楓看着炕幾上的黑鐵匣子,闵大順着陳炎楓的目光瞄了眼黑鐵匣子,“看樣子是,就算覺得不對勁兒,也是打算按下去。”
李炎楓嗯了一聲,李家那些人,并不知道這匣子的事。
“你們十七爺到哪兒了?”陳炎楓跳轉了話題。
“回十九爺,這個,小的真不知道。”闵大一臉苦相,他哪知道這個,他要是知道這個,那就好了。
陳炎楓一根手指不停的撓着頭,想了好半天,揮了揮手,“你去吧,盯着李家,鬧鬼的事,聽到什麽新鮮的,跟我說一聲。”闵大答應了退出去、
陳炎楓站起來,在屋裏轉了幾圈,一把抓起鐵匣子,走到門口,又折回來,找了件厚鬥蓬穿上,将鐵匣子系進袖子裏,出了府門。
陳炎楓看起來極其無聊、漫無目的的逛了小半個城,拐進了東水門前那一片雜亂卻熱鬧非凡的街巷,這一帶以河鮮湖鮮著稱,陳炎楓一邊走一邊看,晃到東水門,從橋上過了河,再往回晃,晃過十幾家店,總算找到了家順眼的,晃進去,甩了句隻管揀好的上,就直奔二樓雅間。
半杯茶後,菜流水般上來,不大會兒就擺了滿滿一桌子,陳炎楓拎着筷子,撥撥這個,挑挑那個。
敞開的雅間門口,一個一臉謙卑和氣、背着瓦缽賣小吃的漢子不停的躬着身,“正宗地道的瓦罐墨魚湯,爺想嘗嘗嗎?”
陳炎楓放下筷子,招了招手,“給爺盛一碗,這一桌子就沒有能吃的。”
漢子進來,放下瓦缽,盛了碗湯雙手奉上,低低道:“盛爺說,有什麽事,請陳爺吩咐。”
“這湯賣了得有幾十年了吧?”陳炎楓連抿了幾口湯。
“是,小百年了,家傳的手藝。”這一句,漢子沒壓低聲音。
“這個,”陳炎楓示意桌子上的鐵匣子,“給李大小姐送過去,越快越好,親手交給李大小姐。”
“是。”漢子一句多話沒有,伸手接錢,垂下手,桌子上的鐵匣子已經沒有了。
陳炎楓又要了一碗湯,雙腳翹在窗台上,慢慢悠悠喝完,叫了夥計進來,讓把桌子上的菜都撤了,單炒一碟子蛤蜊給他,抱着蛤蜊碟子,吃完一碟子又要了一碟子,連吃了四五碟,這才站起來,心滿意足的晃回去了。
…………
李岩隻說風花雪月吃喝玩樂,裴清好象也很想緩和兩人的關系,自從那次羊蹄之後,兩人從隔三岔五,到幾乎天天都湊在一起吃上一頓,再聊上半個一個時辰,很有越來越融洽投合的趨勢。
天黑透時,李岩從前艙吃了飯再聊了天,回到後艙,正琢磨梳理着裴清今天的話,敲門聲響起,“大小姐,藥湯好了。”
“今天早了點。”玉樹掃了眼滴漏,開了門,一個略瘦的中年漢子躬身垂頭,提着一大木桶熱氣騰騰的藥湯進來。
這是高梁開的方子,每晚熬了泡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