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和樊二哥還是當一天差?”周睿轉話問差使的事。
“一天,昨兒個袁家大老爺交待過,說是要心中坦蕩,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世子爺和四爺該去太學還去太學,太學裏,昨天人到的可齊了,從早學到晚,一個早走的也沒有,從沒這麽齊整過。”熊克定嘿笑了幾聲,“四爺是個小心的,也是該小心些,我和老樊這幾天隻怕都得辛苦當差。時辰差不多了,我和老樊走了,唉,事兒頭上,趕早不趕晚。”
熊克定一邊說着,一邊站起來,穿了衣服,收拾好,和樊伯韬一起出了門。
餘書踢踏着鞋,跟在後面關了院門回來,倒了壺酒溫上,“大郎啊,你就聽我一句,再要緊的東西,也不晚在這一天兩天,你看看眼前這情形,咱們倒黴也就算了,自找的,可這事,肯定得連累王府……王府咱不提,熊大和老樊,肯定也得被咱們連累了,這可不行。”
“我知道,要是不怕連累大家,哪還用思前想後?”周睿倒了杯酒,一臉沉郁。
“我就知道,你這人穩妥。”餘書松了口氣,溫好酒,坐到周睿身邊,“水鬼的事,我打聽過了,也找了幾個都說還過得去的水鬼探了探話。頭一條,說是這京城的水鬼,都是衙門備了案的,接私活是常事,不過,到底是衙門裏的人。”
餘書放重聲音以示警告,“還有,水鬼接活,貴得很,算了吧,咱請不起。這事,過一陣子再說吧,等過了年……”
“不能等。”周睿打斷餘書的話,“她現在……不知道怎麽樣,她肯定很着急,要不然,也不會讓玉樹跑回來那一趟,她……”周睿站起來,焦躁的來回踱着步,“不行!這事不能等!”
“不能等?那能怎麽辦?現在不是能不能等的事,而是……”餘書一臉無語。
“我水性過得去。”周睿低低說了句,餘書先是一怔,接着跳起來了,“你想幹什麽?你瘋了?這數九寒天……這是京城!比咱們揚州得冷多少?那河裏都結冰了!你不想活了?瘋了?”
“這樣最好,李府後園子早就荒了,這天又冷,這幾天……正好,就今天晚上,你跟我一起去,在水閣裏幫我看着點兒。”周睿好象沒聽到餘書的話,自顧自盤算。
“我說,你瘋了!”餘書跳起來,指到周睿鼻尖上,周睿上身往後仰,“那你說怎麽辦?”
“怎麽辦?不辦!”餘書一臉的氣急敗壞,“這數九寒天,撈什麽撈?她跟你說這個話,就沒安好心!我告訴你,這話我不能不說了,那就是個妖……是個鬼!她不是死而複生,她是野鬼附身!我告訴你……”
“你不去就算了。”周睿眉頭微蹙又松開,轉身往外走。
“你回來!”餘書一把揪回周睿,“你這是鬼迷心竅……你先坐下,你聽我說……”
“第一,她不是鬼,更不是野鬼,她是有點不尋常,可她跟你我一樣,人身肉體,第二,如果托付我的是你,我也一樣這麽做,不是因爲是她才這樣。”周睿打斷餘書的話,神情嚴肅。
餘書被他這幾句說的心裏滾燙,“我才不……你先坐下,你就算要自己下去摸,咱們也得先想個萬全之計,至少先買身魚皮服,先得找個大夫問問,怎麽驅寒……找個水鬼問問,要是夜裏去,别說水底,水上面也看不到東西……你看看,這多少事呢,這事不能急。”
“買幾斤燒刀子就能驅寒,魚皮服不用了,我穿不慣,反倒累贅,李府的湖我打聽過,不算深,今天夜裏先去拭一趟,如果受不住,我立刻就上來,這你放心,我若是死了,她托付的事,也就辦不成了。”
周睿簡單明了,這事越準備事兒越多,也沒什麽好準備的,在家時,他也常常冬天洗冷水澡,鍛煉體質,京城是冷一些,不過,他覺得他能撐下來。
餘書歎着氣,拍着腦袋想着該怎麽給周睿驅寒,想來想去,除了晚上炖一大鍋濃濃的羊肉湯,再帶上幾斤燒刀子,别的,也沒能想出什麽好辦法。
晚上吃了飯,餘書借口和周睿同住讨論一本書,抱着暖爐厚鬥蓬,到了周睿院裏,人定時分,兩個人悄悄溜出來,貼着牆根,溜進了李家後園子。
整個李家這會兒都是驚弓之鳥一般,後園子裏更加荒無人迹。
餘書和周睿将鬥蓬從頭上蓋下來,掩住頭臉,隻露出兩隻眼睛看路,鬼影兒一般,直奔湖中暖閣。
周睿找到暖閣背風的地方,幾下脫了衣服,交給餘書抱着,拿過燒刀子,仰頭喝了半瓶,雙手抓着暖閣欄杆,翻進了混着冰淩的湖水裏。
餘書抱着衣服蹲在暖閣邊上,看着有星光下時不時泛着亮光的水中冰淩,一陣接一陣哆嗦,不是他冷,他替周大郎冷。
周睿仗着身上的熱氣兒,和那半瓶燒刀子,下到水裏,屏了氣,扶着暖閣柱子立刻往下潛,湖水比他預想的冷得多,晚一晚,也許不等他潛到底,他就凍僵了。
冬天的湖水很清,仿佛有星光直透到湖底,湖底的淤泥不算厚,周睿不敢先踩淤泥,泥一上來,湖裏就什麽也看不清了。
這一根柱子周圍沒看到什麽,周睿再往旁邊一根柱子抓過去,再抓過一根,這一根前面,是粗大許多的主柱,周睿兩隻手抱住主柱,順着主柱往下,在湖水和淤泥接界處,一根手指粗細的鐵鏈,一頭套在主柱上,周睿急忙拽起鐵鏈,一個黑漆漆兩寸見方的小鐵盒,從淤泥中跳出來。
周睿一口氣已經憋不住了,丢了鐵盒,猛蹬柱子,竄出了水面。
“你還活着!”餘書帶着哭腔,趴在地上,伸手去撈周睿,周睿渾身哆嗦,搖了搖頭,雙手用力,撐了上來。